第一百四十九章：安和“瘋小年”——驢掃塵，兔粘糖，糖豆架下粘年甜
小年的風剛把安和縣的屋檐吹得掉了層舊灰，村頭的曬谷場就先起了“掃塵瘋”——不是掃帚掃出的“唰唰”聲，也不是撣子撣出的“撲撲”響，是老驢叼著把蘆葦掃帚往房檐下竄時，掃帚掃起的灰塵混著糖豆殼；是兔子蹲在糖豆架下往秫秸桿上粘糖瓜時，爪尖沾的糖稀蹭著藤上的干葉；連場邊那棵老歪脖柳，都被學童們用草繩拴了串“小年鈴”——是用嚼剩的糖瓜渣凍成的硬塊，風一吹“咯噔咯噔”響，活像給這場“小年瘋事”掛了串甜疙瘩。
這事的由頭，是王二嬸前兒站在梯子上擦窗欞時直哼唧：“小年掃塵得掃遍角角落落，可房檐縫里的灰咋也夠不著，累得腰桿都快折不彎了。”老驢正趴在曬谷場邊啃凍硬的豆餅，聽見“掃塵”倆字，突然用蹄子扒了扒場邊那把蘆葦掃帚——掃帚桿上還纏著去年掃雪的麻繩，掃頭上沾著幾根干麥秸。楊永革正往院里搬剛蒸的黏窩窩，瞅見了直樂：“咋？驢大人想當‘掃塵把式’？”沒成想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透，老驢就叼著掃帚往王二嬸家跑，仨小驢駒跟在后面，用嘴叼著掉在地上的雞毛撣子往一塊兒拖，拖不動就用蹄子扒，扒得撣子上的雞毛掉了一地，活像仨“扯撣小憨貨”，跑一路還把撣子纏在了柳樹枝上，掙得“嗷嗷”叫，逗得早起去磨面的劉老栓直笑：“這是給柳樹‘戴撣子帽’呢？”
頭樁瘋事是“驢掃塵”。老驢叼著蘆葦掃帚站在王二嬸家院角，瞅著房檐下的灰就往上湊——它前腿蹬著墻根，后腿站得筆直，腦袋使勁往上揚，掃帚頭“呼”地掃過房檐，灰“噗”地落下來，正好落它一腦袋，嗆得它直打噴嚏，鼻子里噴出的氣把掃帚上的蘆葦都吹得晃。西施正端著盆溫水往灶房送，見它腦袋上落得像頂灰帽子，趕緊往它嘴里塞了顆裹著芝麻的糖豆：“含顆甜的壓灰氣！”老驢含著糖豆接著掃，這回學精了，掃之前先往后退三步，掃帚頭往上掃時斜著使力，灰順著房檐邊往地上飄，就是有片陳年舊蛛網，掛在椽子縫里掃不動，它急得用掃帚頭捅，“噗”地捅下來，蛛網正好蒙在它臉上，嚇得它“嗷”地蹦了蹦，掃帚掉在地上，逗得蹲在門檻上納鞋底的董建紅直笑：“驢大人這哪是掃塵，是跟蛛網打架呢！”
老驢叼著掃帚接著掃，仨小驢駒蹲在墻根當“遞撣哨”，見老驢掃到窗臺下，就叼著雞毛撣子往它跟前送，叼得不準，常把撣子戳到老驢腿上，老驢掃得正起勁，被戳了就甩甩尾巴掃小驢駒，掃得仨小驢駒往后縮縮，卻還是不肯走，蹲在旁邊歪著腦袋看——看哪塊墻皮上的灰沒掃干凈，就用蹄子扒扒那塊墻，活像仨“指灰小監工”。有回二柱揣著塊凍梨來湊熱鬧，見老驢正掃房梁，往梁上扔了個小石子：“驢大人，那兒還有灰！”小驢駒“呼”地沖過去，用腦袋把滾到腳邊的凍梨頂到二柱懷里，老驢也跟著“嗷”地叫了聲，像是在說“別瞎指揮”，逗得西施直拍二柱的后腦勺：“小祖宗，別給驢大人添亂！”
這邊老驢掃塵掃得熱鬧，那邊兔子早扛著個豁口陶碗往糖豆架跑了——小年得粘糖瓜，粘在灶王爺嘴邊，好讓他“上天言好事”。它蹲在架下的秫秸桿旁，碗里裝著剛熬好的糖稀，黏糊糊的泛著琥珀色，旁邊擺著幾塊切好的糖瓜。按規矩得用筷子蘸糖稀往秫秸上抹，可兔子哪有筷子？它就用前爪蘸著糖稀往秫秸桿上蹭，蹭得糖稀順著桿往下淌，滴在地上凝成小硬塊，有的還粘住了自己的爪子，急得它用后爪扒，扒得倆爪子都沾了糖稀，活像戴了副甜手套。周員外正往房檐下掛紅燈籠，見它粘得費勁，往它碗里放了塊切碎的芝麻糖：“給糖稀添點香！粘出來的糖瓜更饞人！”兔子用爪子扒著芝麻糖往糖稀里攪，攪得芝麻混在糖稀里，黑點點浮在琥珀色里，倒比單放糖稀好看，逗得周員外直笑：“這是給糖稀撒‘黑星星’呢？”
最瘋的是“掃塵互助攤”。王二嬸家院門口擺開了“家什堆”：劉老栓的長桿撣子、張屠戶的粗布抹布、西施的細麻擦布，還有學童們用竹枝捆的小掃帚，算是“小年掃塵鋪”。董建紅端著個瓦罐來送熱糖水，罐里飄著姜味：“給大伙兒暖暖手！”往老驢跟前放了碗，老驢用嘴叼著碗往王二嬸手里送——王二嬸剛從梯子上下來，正揉腰呢，擺擺手：“你喝！你掃塵最賣力！”老驢竟用蹄子把碗往她懷里推，推得糖水晃出來，濺了王二嬸的藍布圍裙，逗得楊安舉著顆糖豆直喊：“王奶奶圍裙沾了‘甜星星’！”
學堂的學童們也來湊熱鬧。胖丫幫兔子扶秫秸桿，扶著扶著往糖稀里扔了顆干糖豆：“給糖稀添點嚼頭！”兔子用爪子把糖豆扒出來往她手里送，送完了又低頭蘸糖稀；二柱搶著幫老驢遞掃帚，遞著遞著往掃帚上綁了個小風車，風車轉起來“呼呼”響，老驢掃塵時風車跟著轉，灰落得反倒更歡，逗得眾人直笑；楊和被董建紅抱在懷里，手里攥著塊小抹布，往老驢掃過的墻皮上抹，抹得手上沾了灰也不管，還舉著臟手往董建紅臉上蹭，逗得董建紅笑著拍他的小手：“小臟貓！”
正忙得歡，火狐叼著狐貍崽從渠邊跑過來，崽嘴里叼著只凍僵的小麻雀（估摸著是沒找著別的吃的），往“掃塵鋪”旁一放，用爪子扒了扒兔子的糖稀碗——想嘗嘗甜的。老驢用嘴叼著塊沒粘的糖瓜往崽跟前送，崽叼著糖瓜往火狐懷里鉆，火狐用尾巴掃了掃老驢的腿，算是謝了，然后竟用爪子扒了扒掉在地上的雞毛，往王二嬸家的窗臺上送，像是在幫著“撣灰”，逗得銀匠直笑：“這狐貍都懂湊小年的熱鬧？成精了成精了！”
午后的日頭曬得暖乎乎的，房檐下的灰被掃得堆了小堆，糖豆架下飄著糖稀的甜香。老驢掃塵掃累了，蹲在糖豆架下歇腳，用嘴叼著顆干糖豆往嘴里送，送完了用蹄子往架下扒了扒——架下竟藏著個小陶盆，是西施早上藏的，盆里裝著剛炸的糖油糕，油糕上還沾著芝麻，熱乎得冒白氣。“給驢大人留的！”西施紅著臉把盆遞過去，老驢用嘴叼著盆往仨小驢駒嘴里送，小驢駒們你一口我一口，燙得直甩舌頭，卻還舍不得松嘴，糖渣掉了滿下巴，活像仨“糖嘴小驢”，逗得眾人直笑。
兔子蹲在秫秸桿旁粘糖瓜，粘到一半突然往糖稀里撒了把干桂花——是秋天曬的，還帶著點黃，撒得桂花混在糖稀里，粘在秫秸上亮晶晶的。學童們圍著它看，二柱問：“兔護衛，這糖瓜粘了桂花，灶王爺吃了會多說好話不？”兔子“噗”地蹦了蹦，用爪子往二柱手里塞了塊碎糖瓜，像是在說“準保會！”
日頭慢慢往西斜，王二嬸家的房檐掃得亮堂堂，糖豆架下的秫秸桿上粘滿了糖瓜，老驢的掃帚上沾著不少蛛網，仨小驢駒的蹄子上還沾著灰，蹲在架下舔油糕盆底。兔子的陶碗里還剩點糖稀，它用爪子往碗里扒了扒，見沒浪費，才松了口氣。楊安楊和手里攥著半塊糖油糕，跟著董建紅往家走，走累了就趴在董建紅懷里，嘴里還喊“糖瓜——甜——”。
“明兒讓驢大人把掃塵的家什借孤兒院用用吧，”董建紅輕聲說，“那邊的娃也該掃掃塵，沾沾年氣。”
“準得借，”楊永革笑，往王二嬸家院門口看了眼，老驢正用蹄子把掃帚靠在墻根，掃帚頭擺得端端正正，“你看它把掃下來的灰都堆成了小墳包，是等著傍晚燒了送‘窮神’呢。”
渠邊的風一吹，帶著掃塵的土氣和糖瓜的甜香，吹得柳樹上的小年鈴“咯噔咯噔”響。楊永革知道，安和縣的“瘋小年”才剛開頭——老驢的掃帚明天還能掃別家，兔子的糖稀明天還能粘灶王爺像，糖豆架下的甜能粘到除夕，連風刮過都會帶著“掃塵的凈”和“年節的甜”。
老驢突然對著西邊的晚霞叫了聲，叫聲里帶著點歡實，仨小驢駒跟著“嗷嗷”叫，兔子也“噗”地蹦了蹦，叼著塊糖瓜往老驢嘴里送。楊永革笑著往驢棚里添了把帶糖豆香的干草：“睡吧驢大人，明兒還得接著掃塵呢。”
遠處的曬谷場傳來學童們的笑鬧聲，混著糖稀的甜香和掃塵的土味，把安和縣的小年夜烘得軟乎乎的。他知道，這小年啊，就該這么瘋——驢掃塵，兔粘糖，架下年甜粘得慌，娃笑，驢叫，塵掃光，湊在一塊兒，就是年根下最實在的盼頭，是哪怕日子平常，也能掃出甜、粘出暖的歡喜。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