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安和“瘋重陽”——驢馱糕，兔插菊，山崗堆起串“暖鬧”
重陽的風剛把安和縣的菊香吹得飄了滿村，村北的石碾旁就先堆起了黃澄澄的糕——不是糯米糕的軟乎，也不是豆糕的扎實，是老驢叼著蒸籠往山崗挪時，籠沿掉的糕渣混著糖豆碎；是兔子蹲在菊叢旁往陶罐里塞野菊時，爪尖沾的花瓣蹭著剛煮的茱萸湯；連山崗下那棵老柿樹，都被村民們用草繩拴了串“重陽鈴”——是用曬紅的柿蒂串的，風一吹“噔噔”響，活像給這場“重陽瘋事”掛了串脆算盤。
這事的由頭，是劉老栓前兒蹲在門檻上數茱萸時嘆氣：“重陽得登高、吃糕，可我這老腿爬不動山崗，蒸了糕也沒法給山那頭的孤寡老人們送。”老驢正趴在碾旁啃帶霜的蘿卜纓，聽見“送糕”倆字，耳朵“唰”地豎起來，蹄子扒了扒墻根那摞蒸籠——籠是去年蒸年糕剩下的，竹篾上還沾著點沒刮凈的面漿。楊永革正幫董建紅往竹籃里裝茱萸葉，瞅見了直樂：“咋？驢大人想當‘馱糕把式’？”沒成想第二天天剛亮，老驢就叼著蒸籠繩往石碾跑，仨小驢駒跟在后面，用嘴叼著掉在地上的菊枝往蒸籠旁拖，拖不動就用蹄子扒，扒得菊枝在地上劃出道道黃印，活像仨“拖花小憨貨”，拖到碾旁還把菊枝往糕上插，插得糕頂歪歪扭扭冒黃花，逗得早起煮茱萸湯的王二嬸直笑：“這是給糕‘戴花帽’呢？插得比新媳婦的頭花還熱鬧！”
頭樁瘋事是“驢馱糕”。老驢叼著蒸籠繩站在石碾旁，董建紅往蒸籠里碼了塊方方正正的“重陽糕”，糕上撒了把芝麻，拍了拍它的背：“穩著點走，山崗路滑，別把糕顛散了——老人們就等這口甜呢。”老驢“嗷”地應了聲，往背上攏了攏蒸籠，四蹄往山崗挪——它記著去年馱紙時的坡，走得比拉磨時還慢，蹄子踩在落了葉的土路上“沙沙”響，蒸籠里的糕晃悠悠的，倒像塊黃玉在背上晃。可走了沒半里地，它瞧見路邊有叢開得正旺的野菊，腳底下就往菊叢拐，想叼朵給蒸籠添彩，蒸籠“嘩啦”往側邊歪，糕差點滑出來，周員外拎著筐剛摘的山楂來湊趣，見它眼饞菊，往它嘴里塞了塊剛切的糕角：“驢大人歇口，送完這趟給你摘柿蒂！”老驢含著糕角接著走，這回學乖了，腦袋直勾勾盯著山路，就是走到山半腰時沒留神，被塊突出來的石頭絆了下，前腿往旁邊趔趄，蒸籠“哐當”撞在老柿樹上，糕掉了塊在樹根下，正好落在蹲在樹下打盹的兔子頭上，兔子“噗”地蹦起來，頂著塊糕往老驢跟前跑，活像個戴糕帽的小毛球，逗得蹲在樹旁綁茱萸的西施直笑：“這驢，送糕送成了‘砸兔’，比二柱扔石子打雀還準！”
老驢從地上叼起糕塊往蒸籠里塞，塞得歪歪扭扭也不管，叼著蒸籠繩接著往山崗頂挪。仨小驢駒蹲在路邊當“護糕哨”，見哪段路滑就用蹄子扒點干草鋪上——前兒剛學的，見楊永革給董建紅鋪過。有回胖丫拎著個小竹籃來送茱萸湯，走到陡坡處腳一滑，小驢駒“呼”地沖過去，往她腳邊臥，讓她踩著背往上走，胖丫摸著小驢駒的鬃毛直笑：“這憨貨，比二柱還會疼人！”老驢見了，也往旁邊臥，讓劉老栓扶著它的背往上爬——劉老栓非跟著去給老人們遞糕，老驢走得慢騰騰，每走兩步就回頭瞅一眼，生怕老人摔著，逗得董建紅直笑：“驢大人比永革扶我還小心。”
這邊老驢馱糕馱得熱鬧，那邊兔子早扛著個陶罐往山崗的菊叢跑了——重陽得“插菊”，往老人們的窗臺插野菊，說是能驅邪，聞著也香。它蹲在菊叢旁，陶罐敞著口，用爪子往罐里扒菊花，扒得花瓣“簌簌”落，有片花瓣掉在它鼻子上，癢得它“噗嗤”打了個噴嚏，噴嚏把旁邊的茱萸枝吹倒了，茱萸果“咕嚕嚕”滾進陶罐里，紅的紅、黃的黃，活像撒了把小燈籠，逗得往菊叢里插茱萸的周員外直笑：“兔護衛這是給菊花‘搭紅’呢？”
兔子也不慌，用爪子把茱萸果往一塊兒扒，扒著扒著往陶罐里撒了把從糖豆架下撿的干桂花：“給菊花添點甜！聞著香，心里也甜！”撒得桂花混在花瓣里，金點點嵌在黃菊中，倒比單裝菊花好看。西施拎著個竹籃來放糕，見它扒茱萸果扒得費勁，伸手幫它撿了把：“兔護衛，這茱萸得單獨插，老人們說擱窗臺能安神！”兔子用爪子往西施手里塞了朵野菊，算是謝禮，西施把菊別在發間，笑：“這菊鮮得很，準是你挑的最旺的！”
最瘋的是“登高互助攤”。山崗頂的空地上擺開了“物件堆”：王二嬸的茱萸湯、張屠戶的醬肉（特意切了小塊）、周員外的山楂干，還有學童們用柿蒂編的小玩意兒，算是“重陽暖鋪”。董建紅端著個瓦罐來送小米粥，往老驢跟前放了碗，老驢用嘴叼著碗往劉老栓手里送——劉老栓正給位瞎眼的老婆婆遞糕，擺擺手：“你喝！你馱糕最累！”老驢竟用蹄子把碗往他懷里推，推得粥晃出來，濺了劉老栓的藍布褂子，逗得楊安舉著顆糖豆直喊：“劉爺爺褂子長‘黃補丁’啦！”
學堂的學童們也來湊熱鬧。二柱搶著幫老驢卸蒸籠，卸著卸著往蒸籠上貼了張自己畫的登高圖——畫得山比驢還矮，倒把老驢逗得甩了甩蒸籠繩，繩頭“啪”地打在菊叢上，掉下來幾朵菊，正好落在馬大憨頭上。馬大憨是跟著來的，手里攥著個楊安給的糖豆串，被菊砸了也不惱，扒下來往嘴里塞：“花……甜？”眾人“噗嗤”笑出聲，董建紅趕緊把糖豆串往他手里塞：“憨子，吃糖豆，花不能吃！”
馬大憨含著糖豆，蹲在地上幫兔子撿菊花，撿起來往陶罐里放，放得歪歪扭扭，有的花瓣都掉了，他還傻呵呵地扶：“站……站好，香。”有回他把朵菊花往老驢耳朵上插，老驢“嗷”地叫了聲，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臉，蹭得他滿臉是菊瓣，他也不擦，還舉著糖豆串往老驢嘴里送：“驢……吃糖，甜。”
正忙得歡，火狐叼著狐貍崽從樹林跑過來，崽嘴里叼著顆紅果（估摸著是山里摘的），往“暖鋪”旁一放，用爪子扒了扒地上的糕渣——大概是聞著香味了。老驢用嘴叼著塊糕往崽跟前送，崽叼著糕往火狐懷里鉆，火狐用尾巴掃了掃老驢的腿，算是謝了，然后竟用爪子扒了扒掉在地上的菊枝，往狐貍崽的窩里扒（它把窩搭在了山崗下的草堆里），扒得菊枝在草堆上堆了個小尖，逗得銀匠直笑：“這狐貍都懂插菊了？成精了成精了！”
午后的日頭曬得山崗暖洋洋的，老人們的窗臺都插上了野菊，陶罐里的菊花分了大半，老驢的背上沾了不少糕渣，仨小驢駒的蹄子上還沾著花瓣，蹲在“暖鋪”旁舔茱萸湯碗底。兔子的陶罐里剩下幾朵沒插完的菊，蹲在罐旁數糖豆，數著數著往罐口蓋了片柿葉，見菊沒蔫，才松了口氣。楊安手里攥著串柿蒂編的小螞蚱，跟著董建紅往家走，走累了就趴在董建紅懷里，嘴里還喊“山崗——高——”。
“明兒讓驢大人把蒸籠借孤兒院用用吧，”董建紅輕聲說，“那邊的娃也想蒸糕，給院里的嬤嬤們嘗嘗。”
“準得借，”楊永革笑，往山崗下看了眼，老驢正用蹄子把馬大憨撿的菊花往老婆婆的窗臺送，送得歪歪扭扭也不管，“你看它把仨小驢駒的耳朵上都掛了顆茱萸果，是給它們當‘平安符’呢。”
風從山崗吹下來，帶著菊香和糕的甜，吹得柿樹上的重陽鈴“噔噔”響。楊永革知道，安和縣的“瘋重陽”不是瘋，是暖——老驢的蒸籠明天還能幫別家蒸糕，兔子的陶罐明天還能插更多的菊，山崗上的熱乎能漫到每個角落，連風刮過都會帶著“登高的盼”和“送暖的甜”。
老驢突然對著西邊的晚霞叫了聲，叫聲里帶著點憨，仨小驢駒跟著“嗷嗷”叫，兔子也“噗”地蹦了蹦，叼著朵野菊往老驢嘴里送（大概是謝它沒撞疼自己）。楊永革笑著往驢棚里添了把帶菊香的干草：“睡吧驢大人，明兒還得幫周員外摘山楂呢。”
遠處的山崗傳來老人們的說話聲，混著風聲和學童們的笑鬧聲，把安和縣的重陽日烘得軟乎乎的。馬大憨還蹲在地上，用手往罐里擺菊花，擺得滿罐都是，還傻呵呵地笑：“滿……滿罐香，給驢大人。”董建紅看著這光景，輕輕碰了碰楊永革的胳膊：“你說這日子，咋就這么有嚼頭呢？”楊永革點點頭，往馬大憨手里塞了塊剛蒸的糖糕：“因為有這群瘋驢、傻兔，還有個愿意往罐里塞滿香的憨子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