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石墻根的谷穗響與炊煙結——當辣椒戰車碾過熟悉的土坷垃
辣椒戰車的履帶碾過最后一塊陶磚時,陶磚突然“咔嚓”碎了,碎成的陶土粉末被風卷著,在空中凝成道熟悉的輪廓——那是石墻的剪影,墻根的谷田泛著金浪,村頭的老槐樹歪著脖子,像在踮腳張望,煙囪里飄出的炊煙不是直的,是打著結的,像在給歸來的人系個暖繩。
建紅的手剛按在方向盤上,指腹就沾了層細土,是石墻特有的黃土,混著谷殼的碎屑。她捻了捻土,土粒從指縫漏下去,竟在儀表盤上堆出個小小的谷堆形狀,谷堆頂上還立著個微型的稻草人,像極了當年她扎在自家田里的那個?!斑@土……認人?!睏钣栏锏陌子胺_異次元調味譜,譜子最后那行辣椒釉字突然滲出土色,在空白處畫出條歪歪扭扭的田?。骸笆瘔Φ耐劣浿?,不管走多遠,只要帶著谷種的氣,就能順著土坷垃找到家——只是今年的石墻,有點不一樣?!?/p>
話音未落,村頭的老槐樹下傳來“嘩啦啦”的響,不是風吹樹葉,是谷穗在打卷。往年這個時候,谷穗該沉甸甸地垂著頭,可今年的穗子卻都仰著,穗尖朝上,像群舉著金色小旗的孩子。更奇的是,田埂上的稻草人都轉了方向,本來該對著田的,現在全對著村口,草帽歪在一邊,像在使勁瞅著遠方。
辣紅的重孫子(尾巴帶紅毛的狐貍)突然從車斗里竄下來,對著石墻的方向齜牙,尾巴上的紅毛炸成一團。建紅彎腰摸了摸它的背,摸到一手的土——狐貍剛才在陶磚碎末里打滾,沾了身陶土,現在混著石墻的黃土,倒像只土生土長的石墻狐貍了。“是家里的味兒沖著它了?!苯t笑著把狐貍抱起來,發現它的紅鼻子(釉水溪沾的)上沾了片谷殼,像戴了個小金環。
(一)會打暗號的“谷田語”:當谷穗能說悄悄話,田埂上藏著未收的信
從谷田里走出來個“谷人”,渾身裹著谷殼,皮膚是土黃色的,腳邊纏著幾縷谷穗,每走一步,穗子就“沙沙”響,像在說暗語。他是石墻的“守田人”,名叫谷伯,手里拄著根谷桿做的拐杖,拐杖頭雕成了谷倉的形狀,“你們走后,谷田就開始‘說話’了,穗子朝上是盼著人,稻草人轉頭是望著路,就等你們這陣‘辣椒風’吹回來呢。”
建紅發現,今年的谷穗比往年長,穗粒之間的縫隙里,夾著些細小的紙條,是用玉米葉做的,上面用谷漿寫著字。“這是‘田信’,”谷伯摘下片谷穗,抽出紙條,“村里人想你們了,就把話寫在玉米葉上,讓谷穗幫忙捎著,說不定哪天你們回來,一摸穗子就能著見?!?/p>
楊永革展開一張“田信”,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建紅姐,你去年種的‘辣谷’結籽了,我給你留了半袋,藏在谷倉第三層?!笔谴孱^二丫的筆跡。他又抽一張,上面畫著輛歪歪扭扭的戰車,車斗里裝滿了辣椒,旁邊寫著“楊大哥的調味譜,該添新料了吧?”——是曬谷場的老栓叔畫的。
谷伯的谷倉里,堆著許多“未脫粒的心事”:有串辣椒串,每顆辣椒上都用針扎著個小洞,洞里塞著玉米葉;有袋谷種,袋口系著根紅繩,繩上拴著片陶土(是從陶火峽谷帶回來的那種);還有個稻草人,肚子里塞著件小孩的花布衫,是二丫去年丟的,谷伯說“說不定建紅回來能給她補補”。
“今年的谷田有點‘鬧’,”谷伯往灶膛里添了把谷殼,“你們走后,來了群‘風麻雀’,專吃‘辣谷’,我們扎了十個稻草人都沒用,后來發現它們怕陶土味,就把你們帶回來的陶片碎末撒在田里,麻雀果然不敢來了——這土啊,比鐵柵欄還管用?!?/p>
建紅往谷倉的墻角撒了把“鐵香谷種”(從陶火峽谷帶回來的,沾了陶土灰),谷種剛落地就發了芽,芽尖頂著點紅,像辣椒的顏色?!斑@是‘歸谷’,”谷伯摸著嫩芽笑,“落地就扎根,比誰都懂回家的路?!?/p>
(二)打了結的“炊煙繩”:當煙囪會記人,煙圈里裹著家常菜的香
石墻的煙囪,今年都學會了“打結”。往年的炊煙是直的,今年卻在半空繞來繞去,有的打成蝴蝶結,有的打成麻花結,還有的繞成個圈,像在等誰穿過。谷伯說,這是“炊煙繩”,“煙囪記著每個人的飯點,知道你們今天回來,就把煙打成結,怕風把香味吹跑了,得系著點才安心?!?/p>
建紅家的煙囪最熱鬧,煙圈打得又大又圓,里面裹著股熟悉的香味——是她娘最拿手的“谷香餅”,餅里摻了谷糠和芝麻,烤得焦香。她剛走到院門口,門就“吱呀”開了,門框上掛著串干辣椒,辣椒串上拴著個陶制小狐貍(是陶翁送的那只辣椒釉碗改的,谷伯說“掛著辟邪”)。
灶房里,鍋臺上擺著三副碗筷,碗邊沾著谷殼,像剛有人用過。鍋里的谷香餅還冒著熱氣,有塊餅被咬了個月牙形,旁邊放著雙小孩的木筷(是二丫的)。“你娘今早天沒亮就來烙餅了,”谷伯在身后說,“她說‘建紅就愛啃帶點焦的’,烙完餅又去曬谷場了,說要讓風把餅香吹到村口,好讓你們聞著味兒回來?!?/p>
楊永革的鼻子突然動了動,聞到股熟悉的辣香——是“五味辣醬”的味,他在蒸汽小鎮調過的配方。順著香味找過去,發現老栓叔的煙囪在冒煙,煙里裹著些辣椒籽,落在地上就發芽,長出的辣椒苗上掛著張紙條:“楊老弟,你的辣醬方子我改了改,加了石墻的谷粉,你嘗嘗夠不夠勁?”
辣紅的重孫子對著建紅家的煙囪狂吠,因為煙圈里飄出塊谷香餅,餅上還沾著點陶土(大概是灶膛里混了陶片碎末)。狐貍叼著餅跑到谷堆旁,用爪子扒拉著谷粒,把餅埋在下面,像在藏寶貝。谷伯看了直笑:“這是學村里的狗呢,好東西得藏起來慢慢吃。”
炊煙繩的結里,藏著許多“未說的話”:建紅娘的餅里多放了把芝麻,是知道建紅小時候總嫌不夠香;老栓叔的辣醬里摻了點鹽潮粉(從凍土帶回來的),是記得楊永革說過“咸辣才夠味”;二丫往谷倉的辣谷袋里塞了塊奶糖(從糖果星云帶回來的),是想讓建紅嘗嘗“甜辣混著的味”。
“煙囪比人記性好,”谷伯望著天上的煙結,“你走時說愛吃帶焦的餅,它就記到現在;楊老弟說過蒸汽水適合熬醬,老栓叔的煙囪就總往蒸汽小鎮的方向飄——這煙啊,是石墻的線,一頭拴著家,一頭拴著走出去的人?!?/p>
(三)會指路的“稻草人”:當草人藏著全村的暖,影子里裹著陶土和谷殼
石墻的稻草人,今年都成了“向導”。它們不再呆呆地站在田里,而是會轉動身子,哪個方向有腳步聲,就面朝哪個方向;誰家的孩子丟了,它們就把影子拉得老長,指著孩子藏身處;現在戰車回來了,所有稻草人都面朝村口,草帽歪著,像在鞠躬。
村頭的大稻草人最特別,它的肚子里塞著塊窯火石(陶火峽谷窯火神送的),晚上會發光,把周圍的谷田照得像片金浪?!斑@是‘守夜人’,”谷伯說,“你們走后,村里的路沒燈,就把窯火石塞給它,晚上它的影子能照亮三條田埂,比馬燈還管用——這石頭啊,在陶火峽谷是火,到了石墻就成了光。”
建紅發現,每個稻草人的腳下,都有個小小的陶土堆,是用陶片碎末和谷殼混著捏的,形狀像輛戰車?!斑@是村里人捏的‘盼車堆’,”谷伯踢了踢自己腳邊的小陶堆,“每天有人來添把土,說多添點,戰車就能早點回來,現在看來,還真靈。”
辣紅的重孫子突然對著大稻草人齜牙,因為它看見稻草人的草帽下,藏著只紅尾巴的狐貍——是陶翁送的那只狐貍陶哨,被谷伯掛在草人脖子上,哨子上的辣椒釉在窯火石的光下閃閃發亮。狐貍大概是把草人當成了同伴,圍著它轉了三圈,最后趴在草人腳下,像在取暖。
稻草人的影子里,藏著許多“未完成的事”:有的影子里有輛戰車,車斗里裝滿了谷穗;有的影子里有個人,正在給稻草人縫補破洞;還有的影子里,建紅和楊永革正坐在谷堆旁,手里捧著陶制茶具(陶翁送的),杯子里冒著熱氣——是谷伯夜里看見的“夢影”,他說“這影子啊,是石墻在想你們”。
“稻草人最懂‘等’,”谷伯往草人身上綁了把新谷穗,“它們不說話,就站在那,風來了扛著,雨淋了頂著,直到等的人回來,它們的影子才會松口氣,慢慢變短——你看現在,它們的影子是不是比剛才短了點?”
建紅摸了摸大稻草人的手(草扎的),發現里面裹著張紙條,是用她去年留下的繡線捆著的,上面是她娘的字:“紅啊,灶上的餅涼了就回鍋烤烤,別湊合。”字的邊緣沾著點陶土,大概是她娘摸過陶片堆。
(四)混著陶土的“團圓宴”:當所有味道聚在一口鍋,谷香里裹著走過的路
傍晚的曬谷場,擺開了“團圓宴”。桌子是用谷倉板拼的,上面鋪著玉米葉,葉上的紋路和陶火峽谷的陶紋混在一起,像幅“土與火的畫”。菜是石墻的家常菜,卻藏著所有走過的地方的味:
——建紅娘的“陶香谷餅”,面里摻了陶片碎末,烤出來的餅上有冰裂紋,像陶翁的素坯;
——老栓叔的“五味辣谷粥”,粥里放了鹽潮粉(凍土)、蒸汽水(蒸汽小鎮)、霧紗糖(茶谷)、糖星碎(糖果星云),最后撒了把硯底山谷的墨香谷;
——二丫的“狐貍糖包”,用糖果星云的糖做餡,捏成狐貍的形狀,尾巴尖沾著點辣椒釉(從陶碗上刮的);
——谷伯的“窯火石烤紅薯”,把紅薯埋在燒紅的窯火石里,烤出來的皮是紅的,像辣椒戰車的顏色。
楊永革打開異次元調味譜,最新一頁自己填上了字,是用谷漿寫的:“石墻的味,是所有味道的根。就像陶土不管燒多少次,本質還是土;谷種不管帶到哪,落地還是要長谷——最烈的辣,最甜的糖,最后都得拌著家里的土腥味,才夠暖心。”
辣紅的重孫子叼著狐貍糖包,跑到大稻草人腳下,把糖包放在陶土堆旁,像是在和草人分享。窯火石的光映著它的紅尾巴,和草人脖子上的陶哨紅尾巴疊在一起,像兩只狐貍在對月叫。
建紅娘坐在灶膛邊,往火里添著谷殼,火光映著她的白發,發間沾著點陶土灰?!盎貋砭秃茫彼龥]多說別的,只是往建紅碗里塞了塊焦餅,“趁熱吃,涼了就不是這味了。”
谷田的“田信”被收了起來,串成串掛在曬谷場的梁上,像串會說話的谷穗。炊煙繩的結慢慢散開,煙變得直直的,飄向天上的星星,像在給遠方的陶火峽谷、蒸汽小鎮、凍土……報信:“他們到家了,帶著所有的味,回來了?!?/p>
辣椒戰車停在曬谷場的角落,車斗里的陶制茶具被拿出來,倒上石墻的山泉水,杯上立刻顯出谷穗紋。建紅端著茶杯,看著杯里的倒影——里面有石墻的谷田,有陶火峽谷的窯火,有蒸汽小鎮的煙囪,有所有走過的地方的影子,最后都疊成了家的模樣。
“你看,”楊永革碰了碰她的杯子,“不管走多遠,最后都得回到這口杯里?!苯t笑了,杯沿的陶土灰沾在嘴角,像吃到了小時候的谷香,辣辣的,暖暖的,帶著土坷垃的實在氣。
說不定哪天,當你在谷堆旁看見塊沾著谷殼的陶片,別驚訝,那是石墻的谷伯,在給遠方的人捎話呢——順著陶片上的谷紋走,就能找到那片會說話的谷田,找到那些藏在土與火之間的暖,找到不管走多遠,都在灶膛邊等你吃口熱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