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的污水在水岸邊暗流涌動，在他的眼中沒有一點色彩。翻騰的污水在他眼中映射出一抹光澤。他試探性地夾緊尾巴向后挪動，污水更劇烈地撲打在他腳邊，像猛獸一樣不斷逼近。

拉卡尼修的眼神黯淡下來，他渾然不知耳朵里、身上已被污水腐蝕許久。

排水口處亮起一對黃色的眼睛，傳來沙啞且似譏諷的低語。

“拉卡尼修，有新發現了嗎？”

拉卡尼修沒有轉頭，答道:“逆水不止，泛濫半尾。以國王旨意，這是久違的征兆。”他眼神略帶激動，但也目光深邃。

排水口的鼠耳急速地轉動一下，緊接著走出一只瘦骨嶙峋的老鼠，他停頓半晌，隨即翻了個白眼。

“但愿國王是認真的，能帶我們離開這不見天日的鬼地方。”

“這顯然是惡兆，巴斯。你不可能察覺不到吧？畢竟你是‘占卜大臣’......”水管上的一只老鼠插話道。

“難道你的占卜能力已經失靈了？還是說......你對國王已經沒有半點敬畏之心了?”

巴斯扭過頭，斜眼睥睨:“也許都是，滅燭。你也看到荊棘和黑毛前天離開王國了，他們還是宮室的重要大臣……”

拉卡尼修開始掉頭離開，巴斯提高音量問:“去哪里？”

“去稟告國王。”

“你已經解讀開了？”巴斯漠不關心似地說。

“別忘了我是最有經驗且最值得信賴的大臣，況且我也是王族成員——一直以來我對征兆感知都很準確，現在這么多鼠民放棄了王國，不會再有誰去關注征兆了。”

巴斯把頭轉向一側低頭不語。滅燭在水管上瞇起眼睛，不斷搖擺尾巴。

“我只知道，國王有必要知道這點。這預示著王國會經歷有史以來最大的艱難期。”

“原來還有更艱難的啊。”巴斯打斷他。“我本以為被迫遷移到下水道，是最屈辱且艱難的時刻。”

“但也存在一種機遇，一種新生力量在潛滋暗長——能夠帶領我們走出陰影。”

巴斯低聲說:“去告訴他吧，或許……”他閉上眼睛。

“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獻出最后的心血，來效忠于您和王國。我在此再次……也許是最后一次起誓，萊登陛下。”

“還不行……我的孩子還……需要我。”她躺在車道中央，嘴角溢出血來，身上的每個部位僵硬無比。她能聽見輕微的車聲，和自己的心跳聲，在不可回頭的道路上漸行漸遠了。

紫色母貓漸漸失去意識，但她的眼神依舊閃爍。(我很抱歉……寶石，肉桂，晴蔭。我還有好多話想和你們說，但你們都還沒有睜開眼睛，你們都很漂亮，我堅信你們都很堅強，勇敢，我不忍離你們而去。啊……）

她的身體僵硬，眼角也漸漸失去神采，雪花拍打在她的身軀上，沒有任何聲響。

（有能幫我分擔痛苦的你，再好不過了。我感受到了幸福——在這最艱難的時刻......孩子們在玉米地旁的一個蕨草窩里……睡覺，或者說是喵喵哭泣？我不能哺育他們了......但愿你能找到他們......親愛的......)顆粒般的淚珠，順著布滿血跡的面頰滴下。

最后的視線里，四條米黃色且粗壯的腿矗立在她面前，直至失去色彩，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