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雙眼睛的視線猶如實質地往講臺射去，尤其是那個名叫妮穆的褐發尖耳少女，眸中幾乎閃著詭異的光。
西莉卡就當什么事也沒發生，安靜地回到座位坐下。
短短幾秒內，作為導師的卡蘭黛拉就已收整好心情，她不著痕跡地瞥了白金色長發的少女一眼，接著念出下一位學生的名字。
“洛瑞恩。”
……
卡蘭黛拉的風格是雷厲風行，絕不拖泥帶水，只用數分鐘她就完成了第一學年三十一名新生的煉成系天賦測試，刻羅娜水晶被收入抽屜，一本厚重的書籍取代了它原先的位置。
“我知道，你們當中有不少在人類世界長大，因此更多是以人類視角去理解煉金這一概念的人。”卡蘭黛拉表現得并不算嚴厲，但依然給人不易親近的感覺，“無知的人類怎樣理解煉金魔法？無非就是點石成金，化腐朽為神奇，但那只是最粗淺、最表面的刻板印象，他們以為巫師只需用法杖輕輕一點，就能將頑石變為流光溢彩的黃金與魔礦。”
“而你們，作為能真正踏入煉金之道的巫師，絕不能懷有這種淺薄的、可笑的想法！”
在真正進行魔法本身的教學和實踐之前，巫師之家的導師往往會花一節課時間來講解對應學科背后的起源與故事，而他們的講述都極具個性——由此便能看出，卡蘭黛拉對人類的態度稱不上友好。
西莉卡對巫師和人類兩個族群間的沖突沒有太多見解，她只是一頭魔狼，就算轉生成了巫師，自我認同也不可能就地更改，那玩意又不是自帶操作撤回的戰棋游戲。
“這位女士心里的愛恨疑似有點太多了，”伊德菲斯則又有一番自己的見解，“甚至要多于她的教育職責，這不是優秀導師的所為。”
但西莉卡嚴重懷疑他只是看不爽卡蘭黛拉對人類的拉踩而已，要知道瓦恩的……后略，總而言之，這位幽靈先生曾經也是一個人類。
當然，西莉卡不否認他說得有點道理，畢竟人類世界對煉金魔法的理解還真不像卡蘭黛拉所言的那樣膚淺。
“……關于煉金魔法的起源，今天已無從考究，但這一系別魔法的三大基石毫無爭議……”卡蘭黛拉的視線忽然落在了西莉卡身上，“西莉卡同學，你來說說煉金魔法的基石是什么。”
小狼人應聲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分外平靜，沒有半點走神被抓包的尷尬，“是靈魂能量，煉成之火和煉金符文。”
雖然她答上來了，但卡蘭黛拉沒打算將她輕輕放下。
“沒錯！那你知道為什么這三種事物被稱為煉金魔法的基石嗎？”
“煉成之火用于融煉材料，萃取精華，在物體上銘刻煉金符文可以溝通、撬動自然和規則之力，而用靈魂能量描繪符文，才能讓煉成的魔法物品真正被注入靈性與生命。”對提前研究過煉成系教材的西莉卡而言，這確實是基礎中的基礎，無需多加思考就能脫口而出。
至此卡蘭黛拉也認為沒必要糾結她先前走神的問題了，退一萬步來說，考慮到從院長那里傳出的、煉制室被某個一年級生使用過的消息，這節純理論課對方想不聽都行。
“你回答得很好，請坐吧。”
西莉卡禮貌地點頭，不知道的人看了這一幕興許還以為她是規矩的好學生。
而卡蘭黛拉繼續走她的上課流程：“今天，我們重點講述的內容就是煉金魔法的三大基石，首先是煉成之火，它是火元素與生命能量的結合……”
被默許了暗中摸魚，西莉卡自然也不會張揚，她只是端坐著和靈魂中的伊德菲斯對話。
“你究竟打算給我做一個什么樣的容器？我記得煉成一件能容納靈魂的魔法物品，需要掌握不少符文的銘刻法，而且對原材料的要求也并不低。”伊德菲斯不愧是曾經的大魔法師，即便死了也充滿求知精神。
“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盡量往小體積做，材料也會盡量選一些便宜的。”西莉卡早有準備，“你得理解，我接納你不是為了讓你在靈魂空間里當擺件的，所以你越早出來越好。”
伊德菲斯的第一個容器，她原本想的是做個戒指或項鏈什么的就差不多了，但在看完煉金魔法教材后便立刻否決了這條方案。實際上，能夠容納靈魂的魔法物品并不是做得越小就越能節省原料花費，那些形態小巧又有充足能量、可以直接承載靈體的材料總是最珍貴的，反而用品質一般但盡可能多的材料才能起到省錢的作用。
前段時間，西莉卡從影書這個物件上得到了靈感，她決定將伊德菲斯的第一個容器制作成書本外形，外殼、裝飾和書頁全都用上魔法材料，爭取以量制勝，還能順便將對方的存在解釋為煉金魔導書內置的書靈。
“書靈？這聽起來不像是法伊納該出現的名詞……”伊德菲斯回想起在某個東方世界里見過的隨身老頭，“但也問題不大。”
反正從某個角度來說，他確實可以是。
“我問過管理圖書館的活偶，煉金符文圖鑒要等到二年級才會向我們開放，整個一年級的煉金魔法課我們只做三件事，煉石，煉石，還是煉石！”被省略的那句東方粗口大約就是西莉卡現在想表達的心情。
“就像你上周在煉制室做的那樣？”
“沒錯。”小狼人狠狠用尾巴拍打著靈魂空間的地面，如果那還能被稱為地面的話，“這個學年的煉金課進度只到怎樣將魔礦原石煉制成純凈魔礦，也就是三大基石三缺一——只教煉成之火，以及最基礎的提純和恒定符文，根本不涉及更多的符文和靈魂能量！”
“我倒是掌握了瓦恩的所有煉金用咒文，可惜那和法伊納的煉金體系沒辦法互通。”幽靈表示愛莫能助。
毛茸茸的尾巴下一秒就抽在了他背后，“誰問你了？！”
上午十點，煉金魔法課準時下課，卡蘭黛拉導師消失在課室門口的身影就是象征學生們自由的號角。
西莉卡本想隨后離開，但她被一個突然沖過來的人堵在了走廊上。
“西莉卡同學！你的煉成系天賦居然這么高？”來者褐發披在肩頭，有種被水浸透般的潤澤感，湖青色的眼睛湊上前來直直盯著她。
幾秒鐘后，妮穆仿佛才看夠了一樣站直身體，“你不僅是覺醒者，還有超限級巔峰的煉金天賦……唔，我記得物質系也有高級對吧？你到底是怎么出生長大的？”
她的自來熟程度足以讓任意一個普通人汗顏，但西莉卡顯然不是什么普通人。
“這個也許就叫投胎的藝術吧。”
妮穆噗嗤笑了出聲：“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呢！唉，你的天賦真好，讓人忍不住羨慕和嫉妒，原本我還以為自己會是這一屆煉成系才能最出眾的人。”她說得倒是非常坦然。
接著，跟在西莉卡身后離開教室的弗瑞婭也沒能幸免，受到了妮穆熱情的問候。
“你是米倫同學吧？我還記得你在心靈魔法課上——”
“這就不必提了……”弗瑞婭尷尬得手指都絞在了一起。
“什么？”艾瑟爾這時恰好從她身后探出了半個腦袋，“你們剛才在說什么？”緊隨其后出來的還有金發少年梅爾希，走廊右側頓時變得擁擠了不少，好在還有左側可以供其他一年級學生通行。
妮穆雖然擁有精靈血統，但這肆意妄為的性格與傳聞中性情平和的精靈毫無相似之處，眼見她又要將話題轉向艾瑟爾，西莉卡終于疑惑地打斷道：“妮穆同學，你找我們有什么事？”
“這么確定我有別的目的，而不是單純想和你打個招呼，認識一下嗎？”妮穆眨了眨眼睛，“好吧，我的確有事，因為我才知道你有很高的煉成系天賦，所以想來問一問你，是否清楚學院關于提前考核的規則？”
巧了，周末剛知道。西莉卡點頭以表肯定。
“那么我想和你訂立一個賭約，我們都參加提前考核，然后比比誰能在考核中拿到更好的評價，輸掉的那個人無償贈與勝利者一件魔法物品，怎么樣？”
嗯？她沒事吧？
弗瑞婭、艾瑟爾和梅爾希面面相覷，從彼此臉上讀出了如有實質的問號。
西莉卡卻完全不覺得妮穆有在冒犯自己，她很爽快地答應了賭約：“沒問題，我正有申請提前考核的打算，這樣我們也可以互相激勵了。”
對于她的理解，妮穆也肉眼可見地高興。
“這真是太好了，西莉卡！我得感謝你沒說我腦子有問題，這種評價我以前聽過太多，現在都已經覺得沒趣了……”
梅爾希捂嘴擋住自己不太禮貌的笑容，艾瑟爾露出一個一言難盡的表情，而弗瑞婭毫無動靜，仿佛釋懷且安詳地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