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扎好傷口,長淵收回手時,指尖不經意擦過幽蘭頸側的肌膚。那處皮膚細膩,卻因常年不見光而透著冷意,像塊未經雕琢的寒玉。
幽蘭猛地側過臉,丹鳳眼微挑,先前的戒備褪去大半,反倒漾起一絲妖冶的笑意。她抬手,用指腹輕輕蹭過自己頸側被他碰過的地方,聲音帶著剛從劇痛中緩過的沙啞,卻裹著鉤子般的調子:“青云宗的大師兄,都這么會疼人的?”
長淵指尖一頓,眸色微沉,不動聲色地后退半步,拉開距離:“只是舉手之勞。”
“舉手之勞?”幽蘭低笑出聲,抬手扯了扯身上那件寬大的青白色道袍,衣料滑落肩頭,露出剛包扎好的傷口,白布條襯著冷白的皮膚,有種驚心動魄的脆弱。“那這‘勞’,可得記著。說不定哪天,我還能憑這個,讓你在戰場上多猶豫片刻呢?”
長淵的目光落在她肩頭,眉頭微蹙:“好好養傷。”
“養好了,好再被你追殺?”幽蘭站直身體,雖仍虛弱,那股屬于萬墟宮頂尖殺手的壓迫感卻悄然回升。她一步步逼近,直到兩人距離不足半尺,才停下腳步,仰頭看著他,“你方才說,佩服我風骨?”
長淵不語,默認。
“那你可知,我在萬墟宮,人稱‘影殺’?”她笑起來時,眼角的紅痣像是活了過來,“影殺從不欠人情。你今日救我,他日,我要么十倍還你,要么……”她頓了頓,指尖輕輕點在他胸口,“——一刀殺了你,也算兩清。”
長淵垂眸,看著她停在自己衣襟上的指尖,那指尖纖細,指甲修剪得干凈,卻帶著常年握刃的薄繭。他能感覺到她指尖的微顫,不知是因為傷,還是因為別的。
“不必。”他撥開她的手,聲音恢復了平日的清冷,“今日之事,到此為止。若他日戰場重逢,你我各為其主,我不會再手下留情。”
“哦?”幽蘭挑眉,非但沒退,反而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吐氣如蘭,“那我可得好好養傷了。畢竟,被青云宗的大師兄‘親手’了結,聽起來倒像是樁美事。”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帶著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和一絲奇異的冷香。長淵的耳根不易察覺地泛起一絲紅,他猛地側過臉,避開她的親近,眸色沉沉地看著她:“幽蘭!”
這聲呵斥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狼狽。
幽蘭看著他難得失態的樣子,笑得更歡了。她退后兩步,重新靠回墻上,把玩著自己散落在胸前的發絲,語氣慵懶:“急什么?我現在手無縛雞之力,難不成還能吃了你?”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他緊繃的下頜線,又落回他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眼睛,此刻里面像是落了星子,有些亂了。
“說真的,長淵,”她忽然收斂了笑意,語氣帶著幾分認真,又幾分戲謔,“你這般‘心善’,就不怕哪天栽在我手里?”
長淵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莫名的躁動。他看著眼前這個女子,明明渾身是傷,卻像只豎起尖刺的貓,一邊警惕,一邊又忍不住撩撥。她的眼底藏著太多他看不懂的東西,有狠戾,有疲憊,有倔強,還有一絲……他不敢深究的迷茫。
“若真有那么一天,”他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認。”
幽蘭臉上的戲謔僵了一瞬,像是沒料到他會這樣回答。她看著他沉靜的眼眸,那里沒有嘲諷,沒有不屑,只有一片坦坦蕩蕩。
心頭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不疼,卻有些麻。
她別開臉,哼了一聲,聲音有些悶:“無聊。”
長淵沒再說話,只是轉身收拾好藥箱:“我去再端點水來。”
他走出房門時,腳步似乎比來時快了些。
幽蘭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臉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她抬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還殘留著他靈力的暖意,和一種陌生的、讓她有些慌亂的悸動。
“無聊……”她又低聲說了一句,只是這次,連自己都覺得沒什么底氣。
這個青云宗的大師兄,果然和傳聞中不一樣。
也和她想象中,太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