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的咆哮震得崖邊碎石簌簌滾落,腥臊的氣息撲面而來。長淵握著青冥劍的手已有些發顫,蛇毒帶來的麻痹感順著手臂蔓延,連靈力運轉都開始滯澀。他側身避開黑熊揮來的巨掌,劍刃在熊臂上劃出一道血口,卻只激起對方更狂躁的兇性。
“你還愣著做什么?走!”長淵回頭時,正見幽蘭站在原地未動,骨刃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他心頭一緊,又要分心護她,動作間已露破綻,被熊爪帶起的勁風掃中肩頭,踉蹌著后退兩步,喉頭涌上一陣腥甜。
幽蘭看著他肩頭滲出的新血,又低頭看了看掌心那半朵醒神花。花瓣上的銀光在她指間微微顫動,像極了玄甲不安的尾鉤。她咬了咬牙,突然將花塞進袖中,骨刃翻轉,帶起一道玄色妖力直刺黑熊后頸:“要走你走,我可沒那么容易死。”
長淵見她竟真的留下來,劍眉擰得更緊:“胡鬧!你現在妖力紊亂,留下來只是添亂!”
“總好過看著你被這畜生拍死。”幽蘭避開熊爪的同時,故意挺了挺脊背,仿佛剛才心頭那點動搖只是錯覺。
兩人背靠背纏斗了數十回合,衣袍都被冷汗浸透。長淵的呼吸越來越沉,右臂的青紫色已蔓延到肘彎,每一次揮劍都像有無數根針在扎骨頭。幽蘭的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左臂的傷口滲出的血順著指尖滴落,在地上暈開一小片暗沉的紅,連骨刃的妖力都黯淡了幾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長淵喘著氣,劍身在月光下抖得更厲害了,“它皮糙肉厚,我們耗不起。”
“那你有辦法?”幽蘭的聲音也帶了絲不穩,她眼角的紅痣因急促的呼吸泛著水光。
話音未落,黑熊突然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龐大的身軀猛地撞向長淵。長淵本就虛浮的腳步沒能穩住,眼看就要被撞下斷崖,幽蘭心頭一緊,想也沒想便撲過去拽住他的衣袖。
“長淵!”
兩人一同摔倒在崖邊的草地上,長淵下意識地將她護在身下。黑熊的巨掌拍在他們剛才站立的地方,碎石飛濺。幽蘭趴在長淵胸口,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還有他身上那股被血腥味沖淡的清冷氣息。
“還愣著?”長淵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帶著不易察覺的沙啞,“想被它拍成肉泥?”
幽蘭猛地回神,翻身滾開的同時,骨刃直刺黑熊的眼睛。黑熊吃痛嘶吼,巨大的爪子胡亂揮掃,帶起的勁風幾乎要將兩人掀飛。長淵趁機凝聚起最后幾分靈力,青冥劍化作一道青光,狠狠刺入黑熊的腹部。
“嗷——”
黑熊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龐大的身軀晃了晃,轟然倒地,激起一片塵土。
兩人都脫力地癱在地上,胸口劇烈起伏。月光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剛才混亂中,不知何時竟緊緊攥在了一起。幽蘭先反應過來,像被燙到般猛地抽回手,指尖卻還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
“看來……還是你厲害些。”她強撐著坐起身,故意揚了揚下巴,眼角的紅痣在喘息中微微顫抖。
長淵沒接話,他右臂的麻痹感已蔓延到心口,視線開始發模糊。他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了,剛想開口讓她趕緊離開,卻見幽蘭突然湊近,眼底閃過一絲狡黠。
“你做什么?”他警惕地皺眉,想后退卻渾身無力。
幽蘭沒說話,只是突然抬手,指尖凝聚起一絲微弱的妖力,點向他的肩頸。長淵只覺一股麻意瞬間傳遍全身,竟動彈不得了。
“幽蘭!”他又驚又怒,眼睜睜看著她從袖中取出那半朵醒神花,“你解開我的定身術!這花你留著……”
“閉嘴。”幽蘭打斷他,指尖捏著花瓣湊近他唇邊,聲音冷硬得像崖邊的石頭,“誰要你假好心?”
她的指尖帶著一絲涼意,花瓣的清香混著她的氣息撲面而來。長淵死死抿著唇,偏過頭不愿接受。他是青云宗大師兄,怎能欠一個妖族的人情?更何況還是用這種方式。
“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幽蘭的耐心快耗盡了,她按住他的下巴強迫他轉過頭,語氣里帶了絲自己都沒察覺的急切,“你要是死了,你守護的神女和那個凡人怎么辦?難不成讓我這個妖族去照顧他們?”
長淵的動作頓住了。是啊,他不能死。霓裳的神女之力還不穩定,煜辰還未修仙成功,他若倒下,誰來護他們周全?
就在他分神的瞬間,幽蘭已將半朵醒神花塞進他嘴里。花瓣入口即化,一股清涼的氣息順著喉嚨滑下,瞬間壓制住了蔓延的麻痹感。長淵只覺心口的滯澀消散不少,身體也漸漸恢復了知覺。
他猛地抬手抓住幽蘭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你這是做什么?”
幽蘭疼得蹙眉,卻依舊嘴硬:“做什么?看你快死了,怕沒人給我解悶。”她想抽回手,卻被他抓得更緊,“放開!不然我……”
話沒說完,她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竟是被長淵反身按在了草地上。他的眼神沉得像夜潭,帶著壓抑的怒火和一絲復雜的情緒。
“你以為這樣就算完了?”長淵的聲音低沉,帶著剛緩過來的沙啞,“你中的蛇毒,比我嚴重得多。”
幽蘭這才發現,他右臂的青紫色已淡了不少,而自己左臂的青黑卻蔓延到了肩胛,連呼吸都帶著冰碴般的刺痛。她心頭一慌,強裝鎮定地別過頭:“關你什么事?我有的是解藥……”
“是嗎?”長淵冷笑一聲,目光落在她滲血的傷口上,“那你剛才為何要忍著痛幫我?”
幽蘭被問得一噎,臉頰竟有些發燙:“我那是……那是怕你死了,萬墟宮少了個像樣的對手!”
長淵沒再說話,只是低頭看著她的傷口。月光下,那片青黑詭異得嚇人。他知道墨鱗蛇毒的厲害,若不及時處理,不出半個時辰,她的妖力就會徹底紊亂。
“你、你想做什么?”幽蘭看著他越來越近的臉,心跳莫名加速,“長淵,你別亂來!我可是妖族,你要是碰我,青云宗的清規戒律……”
“閉嘴。”長淵的聲音比剛才更沉,他抬手按住她的肩膀,目光堅定,“我長淵從不欠人情。”
說著,他竟低下頭,湊向她左臂的傷口。幽蘭驚得瞪大了眼睛,渾身都僵住了。她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落在皮膚上,帶著一絲清冽的氣息,驅散了蛇毒帶來的寒意。
“你瘋了!”她掙扎著想推開他,聲音都變了調,“這是蛇毒!你這樣會中毒的!”
長淵沒理會她的掙扎,只是用牙齒輕輕咬破她傷口周圍的皮膚,然后低頭吸吮起來。幽蘭只覺一陣刺痛后,便是一股暖流順著傷口蔓延開來,那冰碴般的痛感竟緩解了不少。
她的腦子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著他。月光落在他緊蹙的眉頭上,落在他抿緊的唇上,還有他因用力而微微顫抖的睫毛上。他的動作很專注,仿佛在做一件極其重要的事,絲毫沒有顧及兩人此刻曖昧的姿態。
“長淵……”幽蘭的聲音軟了下來,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慌亂,“別吸了,你會……”
長淵抬起頭,吐出一口黑血,臉色比剛才更蒼白了些。他看著她傷口處淡下去的青黑,眉頭才松了些:“還能撐住嗎?”
幽蘭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她看著他唇邊殘留的黑血,心頭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又酸又澀。這個一向清冷自持的青云宗大師兄,這個剛才還對她劍拔弩張的人,竟然……
“看什么?”長淵用衣袖擦了擦嘴角,語氣恢復了平時的冷淡,卻沒再推開她,“毒暫時壓制住了,忍著,我用靈力逼出來。”
幽蘭突然別過頭,聲音悶悶的:“誰要你多管閑事。”
長淵沒接話,只是慢慢松開了按在她肩膀上的手。他剛想站起身,卻因剛才吸吮蛇毒,一股麻痹感再次襲來,身形晃了晃。幽蘭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動作比剛才自然了許多。
“小心。”她的聲音依舊帶著點硬邦邦的味道,指尖卻不自覺地收緊了些。
長淵低頭看了看她扶著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她泛紅的耳根,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他沒說話,只是借著她的力氣慢慢站起身。
崖邊的風還在吹,帶著醒神花淡淡的香氣。黑熊的尸體躺在不遠處,提醒著剛才的驚險。兩人一前一后坐著,長淵凝聚靈力為幽蘭逼毒,誰都沒有說話,卻不再像剛才那般劍拔弩張。
“噗——”幽蘭一口毒血噴出。
“怎么樣?”長淵的語氣帶著明顯的擔心。
幽蘭挑眉,故意逗他:“怎么?怕我死了,你的人情又白還了?”
長淵看了她一眼,月光下,她蒼白的臉上帶著狡黠的笑,眼角的紅痣像團跳動的火。他竟沒像往常那樣斥責,只是淡淡道:“總不能讓你死在我面前。”
幽蘭愣了愣,突然笑了起來,笑聲在夜風中格外清亮:“長淵大師兄,你該不會是……真對我動了凡心吧?”
長淵的耳根又泛起紅,卻沒再呵斥,只是轉身往密林走去:“再不走,天就亮了。”
幽蘭看著他挺直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左臂淡下去的傷口,摸了摸唇角,仿佛還殘留著他剛才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