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死寂包裹著她。意識像被撕碎的紙片,在無邊黑暗里飄散。葉雙感覺自己在下墜,永無止境的下墜。構成她的粒子群微弱地閃爍,每一次明滅都帶走一點感知。思維變得遲鈍,只剩下一種徹骨的寒意,滲透進意識的每一個角落。她是誰?她在哪里?記憶如同被凍結的河流,凝固成模糊的碎片。
周言的聲音呢?韓墨的意念呢?剛才那撕裂般的劇痛和絕望的呼喊,似乎已是遙遠的過去。只有這片死寂的黑暗,像一個貪婪的巨口,耐心地等待著她最后一點光亮的熄滅。放棄吧…一個念頭悄然滋生,疲憊感沉重得如同鉛塊。就這樣沉淪下去,歸于虛無,再也不用面對那些殘酷的真相,再也不用承受撕裂靈魂的抉擇……
不!
一點微弱卻異常灼熱的東西在意識深處猛地一跳。真相!林曉!還有那個潛藏在暗影中,意圖毀滅一切的陰謀!這些詞語像火星,瞬間點燃了幾乎熄滅的火焰。她不能死在這里!絕不能!
求生的本能被強行喚醒。葉雙凝聚起殘存的所有意志力,努力“睜眼”。沒有眼睛,只有意識粒子群試圖重新穩定、聚合。黑暗并非絕對的虛無,更像一種粘稠的、吸收一切能量和信息的介質。她努力感知四周,試圖捕捉任何一點不同于死寂的波動。沒有方向,沒有參照物,只有令人絕望的均勻黑暗。
“穩住…必須穩住…”她對自己說。粒子群嘗試著互相吸引,艱難地減緩下墜的趨勢。每一次微小的聚合都伴隨著劇烈的消耗,意識深處傳來陣陣虛弱感。這黑暗深淵在吞噬她的能量。她像一盞油燈,在無風的死寂里,正被看不見的力量快速抽走燈油。
時間失去了意義?;蛟S過了很久,或許只是片刻。葉雙感覺自己越來越虛弱,聚合的努力收效甚微。絕望的陰影再次籠罩上來。就在這時,意識粒子群似乎擦過了什么。一種極其微弱,但絕對不屬于黑暗本身的“觸感”。冰冷,堅硬,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非自然的棱角感。它一閃即逝,快得像是幻覺。
葉雙的心猛地一緊。剛才那是什么?她立刻調整意識,集中所有感知,朝著那個方向“探”去。黑暗依舊粘稠,但這一次,她捕捉到了!不止一處!在她下墜軌跡的周圍,散落著一些難以名狀的“碎片”。它們形態各異,有的尖銳如冰,有的渾圓如卵石,共同點是結構都帶著一種人工雕琢般的不自然感,冰冷堅硬,完全隔絕了感知的探入。
它們是什么?從哪里來?為何會出現在這能量的黑暗深淵?一個念頭不受控制地冒出來:時空的碎片?被撕裂丟棄的殘骸?這個想法讓她不寒而栗。
“葉雙…葉雙…能…聽到嗎…”一個斷斷續續、仿佛隔著無數厚重布帛的意念,極其艱難地穿透黑暗的阻隔,在她粒子群中激起微弱的漣漪。
是韓墨!葉雙精神一振,立刻回應:“韓墨!我在!我…在深淵里!”她努力將自己的意念投射出去,如同在濃稠的泥漿里投出一顆石子。
“能量…紊亂…定位…困難…”韓墨的意念充滿了疲憊和焦慮,“堅持…別放棄…周言…昏迷…但…活著…”
周言還活著!這個消息像一劑強心針注入葉雙的意識。同時,韓墨話語里透露的信息也讓她心頭沉重?,F實世界的情況顯然也很糟糕。
“我…周圍…有東西…”葉雙試圖描述那些冰冷的碎片,“奇怪的…碎片…冰冷…堅硬…”
“碎…片?”韓墨的意念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極力感知和思考,“深淵…時空…垃圾場?…小心…它們…可能…危險…也可能是…線索…”他的聲音變得更加微弱,幾乎難以分辨,“意志…錨點…找到…回來的…路…”
錨點?葉雙心中一動。她需要抓住什么,一個能讓她定位、讓她不被這黑暗徹底吞噬的錨點。那些冰冷的碎片?不,它們太詭異了。她的意志本身?對!就是她自己!對真相的執著,對同伴的牽掛,對阻止災難的決心——這些就是她最堅固的錨!
“我會…回來!”葉雙的意念前所未有地堅定。她不再徒勞地試圖對抗整個深淵的黑暗和吞噬,而是將全部力量凝聚自身,如同在風暴中抱緊唯一漂浮的圓木。粒子群的光芒雖然微弱,卻不再閃爍不定,穩定地散發著不屈的意志光輝。
下墜感并未停止,但那種被徹底吞噬、歸于虛無的恐懼感退卻了。她的意識變得異常清晰。那些冰冷的碎片依舊在黑暗中若隱若現,像某種沉默的見證者。韓墨的意念聯系徹底中斷了,黑暗重新變得純粹,只剩下她和她心中的火焰。
葉雙凝聚著每一分力量,不再試圖觀察深淵,而是全力感知自身。她“握緊”了意識中那無形的拳頭。深淵的冰冷無法再凍結她的核心?;厝サ穆坊蛟S渺茫,但放棄?絕不。她必須回去,無論這深淵有多深,無論要付出什么代價。林曉在等她,周言需要她,那個操縱一切的暗影,必須被阻止。黑暗依舊無邊無際,但一點微弱卻無比堅定的光,正頑強地抵抗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