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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從歌姬到女皇

第四章遇高僧銀贈遠途入汴梁歌動京華

暮色蒼茫,蜀地連綿的丘陵被夕陽染成一片金紅。

龔銀生扶著劉娥,踉蹌著走到山神廟的殘垣下。劉娥湊近細看,發現一個包袱。打開一看,只見銀錠兩側各鏨著半朵祥云,合在一起恰好成朵完整的瑞云,邊緣還隱現著細密的冰裂紋——這是官銀特有的火漆痕跡。

劉娥雖不懂銀匠活計,卻在蜀王府做過一年侍婢,見過管事清點庫銀的排場,尋常寺廟怎會有這般成色的官銀?

“龔郎你看。”她纖指點向銀錠底部,那里有個極小的“崇福”字印記,“這若是崇福禪寺的私銀,為何要仿官銀樣式?”

龔銀生早已變了臉色,他用指甲在銀錠一角輕輕刮了刮,露出雪般的內里。做了八年銀匠,他一眼便認出這是十成足銀,每一錠都足有五十兩重。尋常人家見一兩銀子都要掂量半晌,這和尚竟隨手便贈出二百兩,說是“緣法”,誰能信?

“莫不是……劫來的贓銀?”劉娥聲音發顫,下意識地想把布包推遠。她七歲那年,親眼見著鄰村地主因藏了盜銀,被官府鎖拿時鐵鏈磨破了脖頸,鮮血染紅了衣裳。

龔銀生猛地攥住她的手,掌心的冷汗浸濕了她的指縫:“別聲張!”他左右掃視著破廟,殘碑后漏風的窗欞在風中吱呀作響,像有人在暗處竊聽。“慧空法師說,開封府有咱們的生路。”

他想起三日前的情景:五個青皮踹開家門時,劉娥正蹲在灶臺前煮粥,滾燙的粥鍋被掀翻在地,瓷片濺起劃破了她的手背。為首的麻臉漢子用腳碾著地上的米粒,唾沫星子噴在龔銀生臉上:“欠了房錢,要么拿婆娘抵債,要么卸你一條胳膊!”

那時他把劉娥死死護在身后,脊梁骨被木棍抽得青紫,卻連哼都沒敢哼一聲。若非鄰人報官,此刻他早已是殘廢,劉娥和龔銀生不敢再想下去,喉間涌上一股鐵銹味。

“可這銀子……”劉娥望著他青紫未消的肩頭,聲音軟了下來。她知道龔銀生說的是實情,金凌早已沒有容身之處。只是這來路不明的銀錠,像塊燒紅的烙鐵,捧著燙手,扔了又舍不得。

“寧可信其有。”龔銀生突然跪倒在地,對著慧空法師離去的方向重重叩首,額頭撞在青石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法師若要害咱們,何必費這般周折?他說京城有生路,咱們就去闖一闖!”

劉娥也跟著跪下,發髻上別著的木簪子磕在地上,斷了一截。她望著滿天星斗,忽然想起十二歲那年,姥姥臨終前說的話:“命里有時終須有,踏出去了,路就有了。”

兩人連夜收拾行囊,不過是幾件布衣,一床薄得透光的棉絮,還有龔銀生吃飯的家伙——一副走街串巷用的銅鑼,和劉娥那把斷了弦的舊琵琶。劉娥把銀錠用布條層層裹緊,塞進貼身的夾襖里,冰涼的銀塊貼著心口,竟讓她生出幾分莫名的安定。

雞叫頭遍時,兩人已走出十里地。晨霧漫過田埂,把遠處的村莊籠成一團模糊的影子。劉娥踩著露水前行,布鞋早已濕透,腳趾被石子磨出了血泡,卻不敢吭聲。龔銀生回頭看她一眼,忽然蹲下身子:“上來,我背你。”

“不用。”劉娥臉頰微紅,伸手去扶他,“我能走。”

“聽話。”龔銀生不由分說把她拉到背上,他身形本就單薄,背上添了個人,腳步頓時踉蹌起來。劉娥伏在他肩上,聞著他粗布衣衫上的汗味,忽然想起三年前他娶自己時,也是這樣背著她,走過蜀地的青石板路。那時他說:“娥兒,等我攢夠了錢,就給你打一副銀鐲子,要最亮的那種。”

如今銀錠在手,卻不知前路是福是禍。

曉行夜宿,轉眼便是半月。兩人沿著官道一路向東,起初還能遇到零星的商旅,越往北走,行人越發稀少。

這日午后,來到黃河渡口,只見渾濁的河水翻涌著拍擊河岸,碼頭上停泊著十幾艘渡船,船夫們赤著膊在船頭吆喝,腥臊的水汽里混雜著汗臭與酒氣。

“大哥,去開封府多少錢?”龔銀生上前問一個絡腮胡船夫。

船夫斜睨著他的穿著,又瞥了眼劉娥,嘴角撇出個嘲諷的弧度:“每人五十文,童叟無欺。”

龔銀生眉頭一皺,他在蜀地渡河時,最多不過二十文。正待還價,卻見劉娥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角,低聲道:“別爭了,早走早好。”

他咬咬牙,摸出一百文銅錢遞過去。銅錢邊緣已磨得發亮,是他走街串巷賣唱、修銀器攢下的血汗錢。船夫接過錢,隨手扔進腰間的錢袋,哐啷一聲響,竟懶得點數。

渡船搖搖晃晃駛離河岸,劉娥扶著船舷,望著漸漸遠去的南岸,忽然一陣心悸。船上除了他們,還有七個乘客:兩個挑著貨擔的商販,三個行腳僧,還有一對抱著孩子的夫婦。那對夫婦始終低著頭,女人用頭巾遮住半張臉,只露出一雙驚恐的眼睛,時不時瞟向船頭那兩個兇神惡煞的船夫。

行至河心,風突然大了起來,渡船像片葉子般在浪里打轉。龔銀生把劉娥護在懷里,忽聽“哐當”一聲,船艙底部傳來異響。一個商販剛要探頭去看,就被絡腮胡船夫一腳踹倒:“老實坐著!”

他這一腳極重,商販悶哼一聲,嘴角立刻溢出血來。另一個商販嚇得縮成一團,懷里的貨擔“啪嗒”掉在地上,滾出幾匹綢緞——竟是上等的蘇繡。

絡腮胡眼睛一亮,沖另一個疤臉船夫使了個眼色:“搜搜他們的包袱!”

“你們要干什么?”抱孩子的女人尖叫起來,把孩子死死摟在懷里。疤臉船夫一把扯開她的頭巾,露出一張布滿淤青的臉。

“喲,還是個俊的。”疤臉舔了舔嘴唇,伸手就要去摸她的臉。男人撲上來阻攔,被他一腳踹進河里,只掙扎了兩下便被濁浪吞沒。

女人的哭喊聲撕心裂肺,孩子嚇得哇哇大哭。三個行腳僧雙手合十,嘴里念著“阿彌陀佛”,卻被絡腮胡一腳一個踹翻在地。

“把值錢的都交出來!”絡腮胡晃著明晃晃的鋼刀,刀尖在龔銀生眼前晃了晃,“尤其是你這小娘子,懷里藏的什么?”

劉娥臉色煞白,下意識地按住胸口。龔銀生猛地將她推到身后,從腰間摸出修銀器用的小錘子,顫聲道:“我們……我們就是窮百姓,沒什么值錢的……”

“窮百姓?”疤臉冷笑一聲,一把揪住劉娥的胳膊,“這細皮嫩肉的,不像窮人家的丫頭!”他的手順著胳膊往上滑,眼看就要摸到她的胸口。

“放開她!”龔銀生紅了眼,舉著錘子就沖了上去。疤臉側身一躲,抬腳將他踹倒,靴底狠狠踩在他的背上:“還敢反抗?”

劉娥尖叫著撲過去,卻被絡腮胡抓住頭發,硬生生拽了回來。他的手粗暴地扯開她的衣襟,那方裹著銀錠的布條露了出來。

“哈,果然有貨!”絡腮胡眼睛放光,一把搶過布條,摸出銀錠時,整個人都愣住了,“官銀?!”

疤臉也湊過來看,兩人對視一眼,眸中都閃過貪婪的兇光。絡腮胡舔了舔嘴唇:“看來是撈著大魚了,這對男女留不得。”

鋼刀寒光一閃,直逼劉娥的脖頸。就在這時,一直縮在角落里的老船夫突然站起身來。他頭發胡子全白了,佝僂著背,手里拄著根船槳,渾濁的眼睛里忽然射出精光:“住手!”

絡腮胡愣了一下,隨即嗤笑:“老東西,活膩歪了?”

老船夫沒說話,只是將船槳往船板上一頓。“咚”的一聲悶響,仿佛敲在每個人的心上。那兩個兇神惡煞的船夫竟莫名地打了個寒顫。

“這銀錠,你們動不得。”老船夫的聲音沙啞卻有力,“看清楚錠底的印記。”

絡腮胡把銀錠翻過來,借著天光細看,那“崇福”字旁邊,竟還有個極小的“內”字。他臉色驟變,手一抖,銀錠“啪嗒”掉在地上。

“內……內庫的銀子?”疤臉聲音發顫,“他們是……宮里的人?”

老船夫緩緩搖頭,撿起銀錠,用袖口擦去上面的泥污:“不該問的別問,不該碰的別碰。放他們走,饒你們不死。”

絡腮胡還在猶豫,老船夫突然將船槳橫在胸前,那看似枯瘦的手臂上,竟露出幾道猙獰的刀疤。“二十年前,黃河渡口有個‘水上閻王’,專搶官銀,你們聽說過嗎?”

兩人臉色慘白,連連搖頭。老船夫冷笑一聲:“那‘水上閻王’,就是被我親手沉進這黃河里的。”

船槳“咚”地頓在船板上,水花從船底噴涌而出,不知何時,船底竟被鑿了個洞!絡腮胡和疤臉嚇得魂飛魄散,哪里還敢多言,慌忙去堵漏洞。

老船夫把銀錠還給劉娥,低聲道:“快到船尾去,抓好木板。”他又對那幾個嚇傻的乘客道:“不想死的,都過來幫忙!”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七手八腳地用棉被堵住漏洞。渡船在浪里掙扎著,終于靠上了北岸。老船夫把舵交給一個商販,轉身對劉娥和龔銀生道:“沿著官道一直走,三日內必到開封。記住,路上莫要聲張銀錠的來歷。”

龔銀生磕頭謝恩,劉娥卻望著老船夫腕間的銀鐲子,那鐲子樣式古樸,竟和自己的龍鳳紋銀鐲有幾分相似。她剛要開口詢問,老船夫已轉身跳上另一艘小船,轉眼便消失在茫茫水霧中。

開封府的城墻在暮色中巍峨聳立,青灰色的磚墻上爬滿了青苔,垛口處的箭樓依稀可見當年的戰火痕跡。護城河波光粼粼,倒映著岸邊的垂柳,幾個孩童在柳蔭下追逐嬉戲,笑聲清脆悅耳。

龔銀生牽著劉娥的手,站在南熏門外,望著絡繹不絕的行人,一時竟有些恍惚。這里的路是青石板鋪的,平整得能照見人影;路邊的店鋪掛著五彩斑斕的幌子,酒肆里飄出的香氣勾得人肚子咕咕叫;連穿的衣服都比蜀地鮮亮,有穿綾羅綢緞的公子哥兒,也有短衫束帶的小吏,往來穿梭,摩肩接踵。

“這就是開封府……”劉娥喃喃自語,眼睛里閃爍著好奇的光。她從未見過如此繁華的地方,連空氣里都仿佛飄著甜絲絲的味道。

守城的兵卒盤查得不嚴,只看了看他們的路引,便揮手放行。穿過甕城時,劉娥被城墻上的畫像吸引了——那是新科進士的名單,用金粉寫在紅綢上,密密麻麻的名字里,她認出了“呂蒙正”三個字,去年蜀地鄉試時,這人曾路過她們村子,還賞過她半塊饅頭。

“龔郎你看,呂蒙正中了狀元呢!”她拉著龔銀生的衣袖,語氣里滿是雀躍。

龔銀生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忽然嘆了口氣:“咱們這樣的人,怕是一輩子也挨不著這些。”他摸了摸懷里的銅鑼,“先找個地方落腳,再做打算。”

兩人沿著御街往里走,街兩旁的店鋪漸漸熱鬧起來。綢緞鋪里的伙計正唾沫橫飛地給客人介紹新到的蘇繡,首飾鋪的柜臺里擺著珠光寶氣的金釵銀鐲,看得劉娥眼睛都直了。龔銀生拉了拉她的手,低聲道:“別看了,咱們買不起。”

走到州橋附近,人流越發密集。橋下的汴河上停泊著各式各樣的船只,有運糧的漕船,有載客的畫舫,還有賣吃食的小貨船,叫賣聲、劃槳聲、絲竹聲混在一起,熱鬧得像一鍋沸騰的粥。

“就在這兒吧。”龔銀生停下腳步,州橋東北的空地上,已有幾個賣藝的在表演——一個耍猴的老漢,一對舞刀的兄妹,還有個說書先生正講著《三國志》。

他放下包袱,取出銅鑼“哐哐”敲了兩下。起初沒人注意,直到劉娥抱著那把斷了弦的琵琶,輕聲唱了句蜀地小調:“錦江春色來天地,玉壘浮云變古今……”

她的聲音清亮婉轉,像山澗清泉流過石灘,帶著蜀地特有的溫潤纏綿。正圍著看舞刀的人群,漸漸有幾個人轉過頭來。

“這小娘子唱得不錯啊!”

“是蜀地的調子呢,稀罕!”

龔銀生見狀,趕緊拿出銅錢往銅鑼里一扔,“哐當”一聲:“各位父老鄉親,小兩口初到貴地,討口飯吃,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劉娥深吸一口氣,雖然琵琶斷了弦,她卻憑著記憶,清唱起了那首《望江南》。這是她父親生前最愛的曲子,詞是溫庭筠的舊作,調是她自己譜的:

“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

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那“過盡千帆皆不是”的悵惘,“腸斷白蘋洲”的凄婉,被她唱得淋漓盡致。周圍漸漸安靜下來,連耍猴的老漢都停了動作,怔怔地聽著。

一曲終了,滿場寂靜。過了好一會兒,才有個穿長衫的書生帶頭鼓起掌來:“好!唱得真好!這《望江南》被你唱出了骨頭里的滋味!”

銅錢像雨點般落進銅鑼,叮當作響。劉娥深深鞠躬,正要開口道謝,人群外突然傳來一聲怒喝:“哪來的野丫頭,敢在這里賣唱?不知道這是張爺的地盤嗎?”

只見五個青皮撥開人群闖了進來,為首的是個滿臉橫肉的壯漢,敞著衣襟,露出胸前的青色紋身,正是這州橋一帶的地痞頭目張大戶。他身后跟著四個跟班,個個兇神惡煞,手里不是拎著木棍,就是揣著短刀。

龔銀生見狀,趕緊上前作揖:“這位爺,小兩口初來乍到,不懂規矩,還請海涵。”他說著,就想從銅鑼里抓把銅錢遞過去。

張大戶一腳踹翻銅鑼,銅錢滾得滿地都是。“這點碎銀子就想打發爺?”他三角眼在劉娥身上滴溜溜打轉,舔了舔嘴唇,“這小娘子長得不錯,唱得也還行,跟爺回府里唱幾天,少不了你的好處。”

劉娥嚇得往后縮了縮,躲到龔銀生身后。龔銀生把她護得更緊了,顫聲道:“爺,我們就靠賣唱糊口,求您高抬貴手。”

“高抬貴手?”張大戶嗤笑一聲,“在這州橋,爺的話就是規矩!要么,留下這小娘子;要么,卸你一條腿!”

他身后的跟班立刻圍了上來,摩拳擦掌,眼看就要動手。周圍的看客嚇得紛紛后退,那耍猴的老漢想上前說句好話,被一個跟班瞪了一眼,又縮了回去。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強搶民女?”一個清朗的聲音突然從人群外傳來。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兩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走了進來。為首的那個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雖穿著普通的青布長衫,卻難掩一身貴氣。他身后跟著個須發皆白的老仆,腰桿挺得筆直,眼神銳利如鷹。

張大戶打量著兩人,見他們穿著普通,以為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窮書生,頓時怒道:“哪來的野小子,敢管爺的閑事?”

那年輕書生微微一笑,聲音不高不低,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天子腳下,王法昭昭,難道是讓你這等潑皮橫行霸道的?”

張大戶被他的氣勢震懾,一時竟說不出話來。那老仆上前一步,冷冷道:“睜大你的狗眼看看,這是誰的地盤!”他說著,從袖中摸出一塊腰牌,在張大戶眼前晃了晃。

張大戶看清腰牌上的字,臉色驟變,“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是襄王殿下駕到,死罪!死罪!”

周圍的人聞言,無不震驚。原來這年輕書生,竟是當今圣上的第三子,襄王趙元侃!

趙元侃擺了擺手,淡淡道:“起來吧。以后再敢在此地尋釁滋事,定不饒你。”

“是!是!小人再也不敢了!”張大戶連滾帶爬地帶著跟班跑了。

龔銀生和劉娥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跪下磕頭:“謝襄王殿下救命之恩!”

趙元侃扶起他們,目光落在劉娥身上,溫和地說:“你方才唱的那首《望江南》,很是動人。不知姑娘是蜀地何處人氏?”

劉娥低著頭,輕聲道:“回殿下,民女是成都府人氏。”

“成都府?”趙元侃眼中閃過一絲興趣,“聽聞蜀地多佳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你的嗓音如此出眾,留在這街頭賣唱,實在可惜。”

劉娥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倔強:“殿下,民女雖出身寒微,卻也知靠自己勞動吃飯,不覺得可惜。”

趙元侃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贊賞:“好一個有骨氣的女子。既然如此,朕也不勉強你。只是這州橋一帶魚龍混雜,你們初來乍到,還是小心為妙。”他說著,從袖中取出一錠銀子,遞給龔銀生,“這點銀子,權當是朕給你們的盤纏,找個安穩地方落腳吧。”

龔銀生剛要推辭,那老仆已經把銀子塞進他手里:“殿下的賞賜,你就收下吧。”

趙元侃又看了劉娥一眼,目光在她腕間的龍鳳紋銀鐲上停留了片刻,才帶著老仆轉身離去。

人群漸漸散去,龔銀生和劉娥這才松了一口氣。龔銀生看著手里的銀子,感慨道:“今天真是遇到貴人了。”

劉娥卻皺著眉頭,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她總覺得襄王看她的眼神,有些異樣,尤其是在看到她腕間的銀鐲時,那眼神里似乎藏著什么。

“龔郎,我們還是趕緊找個地方住下吧。”劉娥催促道。

龔銀生點了點頭,收拾好東西,跟著人流往巷子深處走去。他們找了家最便宜的客棧,租了個小單間。房間很小,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墻角還堆著些雜物,不過總算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安頓下來后,龔銀生拿出今天賺的銅錢和襄王賞賜的銀子,喜滋滋地說:“娥兒,你看,咱們今天賺了不少呢。明天我去買把新琵琶,再給你做身新衣服。”

劉娥卻沒有龔銀生那么高興,她望著窗外,幽幽地說:“龔郎,你不覺得今天的事情有些蹊蹺嗎?那個慧空法師,還有那個老船夫,還有襄王殿下,他們好像都對我們……或者說,對我腕間的銀鐲,很感興趣。”

龔銀生這才想起,慧空法師曾有意無意地看了劉娥的銀鐲一眼;老船夫在船上時,也盯著她的銀鐲看了半天;還有襄王殿下,剛才也在銀鐲上停留了片刻。

“這銀鐲……”龔銀生拿起銀鐲,仔細看了看,“不就是你娘留給你的遺物嗎?能有什么特別的?”

劉娥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我總覺得,這銀鐲背后,一定藏著什么秘密。”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喧嘩聲。龔銀生走到窗邊一看,只見幾個官差正在客棧門口盤查過往行人,好像在尋找什么人。

“不好!”龔銀生臉色一變,“他們不會是在找我們吧?”

劉娥也緊張起來:“我們沒做什么壞事啊,他們找我們干什么?”

正說著,房門被敲響了。龔銀生深吸一口氣,打開門,只見兩個官差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說:“我們接到舉報,說你們身上有來路不明的銀錠,跟我們回衙門一趟!”

龔銀生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是那四錠官銀的事敗露了。他強作鎮定地說:“官爺,我們身上的銀子都是辛辛苦苦賺來的,還有襄王殿下賞賜的,怎么會來路不明呢?”

“少廢話!有沒有問題,到了衙門自然就知道了!”官差不由分說,就想抓龔銀生。

劉娥趕緊上前一步,擋在龔銀生面前:“官爺,我們真的是冤枉的。那些銀錠是一位高僧贈給我們的,不是什么來路不明的贓銀。”

“高僧?”官差冷笑一聲,“我看是盜匪吧!跟我們走!”

龔銀生知道再爭辯也沒用,只好對劉娥說:“娥兒,你在家等著,我去去就回。”

劉娥拉住他的手,眼中滿是擔憂:“龔郎,你一定要小心。”

龔銀生點了點頭,跟著官差走了。劉娥站在門口,望著龔美遠去的背影,心里像壓了塊石頭,沉甸甸的。她知道,這僅僅是個開始,他們在開封府的日子,恐怕不會那么平靜。

官差把龔銀生帶到開封府衙門,關進了大牢。牢房里陰暗潮濕,彌漫著一股難聞的氣味。龔銀生蜷縮在角落里,心里忐忑不安。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么。

第二天一早,龔美被帶到公堂上。開封府尹坐在堂上,面沉似水,一拍驚堂木:“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小人龔美,蜀地成都府人氏。”龔銀生跪在地上,如實回答。

“龔美?”開封府尹看了看卷宗,“有人舉報你私藏官銀,可有此事?”

“回大人,小人確實有幾錠銀子,但那是一位高僧所贈,并非私藏官銀。”龔銀生解釋道。

“高僧?”開封府尹冷笑一聲,“哪來的高僧,會平白無故贈你二百兩官銀?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來人,給我打!”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龔銀生嚇得連連求饒,但衙役還是拿著板子打了過來。

就在這時,公堂外傳來一聲高喊:“襄王殿下駕到!”

開封府尹趕緊起身迎接,趙元侃走進公堂,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龔銀生,皺著眉頭說:“府尹大人,這是怎么回事?”

開封府尹連忙解釋:“回殿下,此人私藏官銀,下官正要審問。”

“私藏官銀?”趙元侃看了看龔銀生,“他昨天還在州橋賣唱,怎么會突然私藏官銀?我看其中定有蹊蹺。”

開封府尹猶豫了一下,說:“殿下,這是下官的職責所在,還請殿下不要干預。”

趙元侃臉色一沉:“怎么?本王連問句話的權利都沒有了嗎?此人是本王的救命恩人,本王倒要看看,誰敢動他!”

開封府尹不敢再堅持,只好說:“既然殿下為他擔保,下官就暫且放了他。不過,這銀錠的來歷,還需查明。”

趙元侃點了點頭:“這是自然。此事就交給本王來查吧。”

龔銀生被釋放后,對趙元侃感激涕零。趙元侃把他送回客棧,對劉娥說:“你們放心,有本王在,不會再有人為難你們。不過,那銀錠的來歷,確實有些可疑,你們最好還是如實告訴我。”

劉娥和龔銀生對視一眼,知道瞞不過去,只好把遇到慧空法師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趙元侃。

趙元侃聽完,若有所思地說:“崇福禪寺的慧空法師?此人我倒是聽說過,據說佛法高深,能知過去未來。他贈給你們銀錠,讓你們來開封府,恐怕不僅僅是讓你們來討生活那么簡單。”

“那他會是什么意思呢?”劉娥問道。

趙元侃搖了搖頭:“不好說。或許,這一切都是天意吧。”他說著,目光又落在劉娥腕間的銀鐲上,“這銀鐲,你真的不知道它的來歷嗎?”

劉娥搖了搖頭:“我只知道這是我娘留給我的遺物,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趙元侃嘆了口氣:“好吧。既然如此,你們就先安心住在這里。等我查明了銀錠的來歷和銀鐲的秘密,再告訴你們。”

趙元侃走后,劉娥和龔銀生終于松了一口氣。但他們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平靜,更大的風暴還在等著他們。

接下來的幾天,龔銀生和劉娥都待在客棧里,沒有出去賣唱。趙元侃派了人來保護他們,同時也在暗中調查法師和銀鐲的秘密。

這天,趙元侃突然來到客棧,臉色凝重地說:“我查到一些線索了。”

劉娥和龔銀生趕緊問道:“什么線索?”

趙元侃說:“我派人去崇福禪寺查過了,那里確實有個慧空法師,但他在你們離開后不久,就圓寂了。”

“圓寂了?”劉娥和龔銀生都很驚訝。

趙元侃點了點頭:“而且,我還查到,慧空法師曾是宮中的太監,因為犯了錯,被逐出皇宮,才到崇福禪寺出家的。”

“宮中的太監?”劉娥更加疑惑了,“他為什么要贈給我們官銀,讓我們來開封府呢?”

趙元侃說:“這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還有你腕間的銀鐲,我也查到了一些線索。據說,二十年前,先皇曾賜給蜀王一對龍鳳紋銀鐲,作為信物。后來蜀王謀反,銀鐲也不知所蹤。你這只銀鐲,和當年先皇賜給蜀王的那只,一模一樣。”

劉娥和龔銀生都驚呆了。他們沒想到,這只看似普通的銀鐲,竟然有這么大的來歷。

“難道……我是蜀王的后人?”劉娥不敢相信地說。

趙元侃說:“很有可能。慧空法師曾是蜀王府的太監,他肯定知道你的身世。他贈給你們官銀,讓你們來開封府,恐怕就是想讓你認祖歸宗,或者……有其他的目的。”

劉娥的心情復雜到了極點。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普通的孤女,沒想到竟然可能是蜀王的后人。而蜀王是謀反的罪人,這讓她如何接受?

“那我們現在該怎么辦?”龔銀生問道。

趙元侃說:“現在還不好說。你的身世一旦暴露,恐怕會引起軒然大波。皇上對蜀王的后人,一直很忌憚。你們還是先不要聲張,等我再想想辦法。”

就在這時,客棧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趙元侃的老仆匆匆跑進來,臉色蒼白地說:“殿下,不好了!禁軍包圍了客棧,說是要捉拿叛賊后人!”

趙元侃臉色驟變:“怎么會這么快?”

劉娥和龔銀生也嚇得渾身發抖。他們知道,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趙元侃深吸一口氣,對劉娥和龔銀生說:“你們別怕,有我在。”他轉身對老仆說:“你帶著他們從后門走,我去應付禁軍。”

“殿下,那您怎么辦?”老仆擔心地說。

“我是皇子,他們不敢把我怎么樣。”趙元侃堅定地說。

老仆點了點頭,帶著劉娥和龔銀生往后門跑去。趙元侃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客棧,面無表情地看著禁軍統領:“你們這是干什么?竟敢包圍本王的住處!”

禁軍統領趕緊上前,躬身道:“回殿下,屬下接到命令,說客棧里有叛賊后人,特來捉拿。”

“叛賊后人?”趙元侃冷笑一聲,“本王在此,哪里來的叛賊后人?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禁軍統領說:“殿下,屬下也是奉命行事。還請殿下不要為難屬下。”

趙元侃說:“我看你們是假傳圣旨,故意刁難本王!來人,把這個統領給我拿下!”

禁軍統領沒想到趙元侃會這么強硬,一時不知所措。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高喊:“皇上駕到!”

眾人都驚呆了,沒想到皇上會親自前來。趙元侃趕緊上前迎接,跪在地上:“兒臣參見父皇!”

宋太宗走下龍輦,看了看趙元侃,又看了看客棧,沉聲道:“元侃,你可知罪?”

趙元侃說:“兒臣不知。兒臣不知犯了什么罪,請父皇明示。”

宋太宗說:“你竟敢窩藏叛賊后人,還敢對抗禁軍,這不是罪是什么?”

趙元侃說:“父皇,兒臣并沒有窩藏叛賊后人。那只是一對普通的蜀地夫婦,兒臣只是看他們可憐,才收留他們的。”

“普通的蜀地夫婦?”宋太宗冷笑一聲,“那你解釋一下,他們為什么會有蜀王的龍鳳紋銀鐲?”

趙元侃說:“父皇,那銀鐲只是巧合而已,不能說明他們就是叛賊后人。”

宋太宗說:“巧合?天下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我看你是被美色沖昏了頭腦!來人,給我搜!”

禁軍沖進客棧,翻箱倒柜地搜查起來。很快,他們就把老仆和劉娥、龔銀生抓了出來。

宋太宗看了看劉娥,目光在她腕間的銀鐲上停留了片刻,冷冷地說:“你就是蜀王的后人?”

劉娥嚇得渾身發抖,說不出話來。龔銀生趕緊上前一步,擋在劉娥面前:“皇上,她不是什么叛賊后人,她只是一個普通的民女!”

宋太宗說:“普通的民女?會有蜀王的銀鐲嗎?”他說著,對禁軍統領說:“把他們帶回皇宮,嚴加審問!”

趙元侃趕緊求情:“父皇,求您放過他們吧!他們是無辜的!”

宋太宗說:“無辜?叛賊后人,沒有一個是無辜的!你要是再敢求情,休怪父皇無情!”

趙元侃不敢再說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劉娥和龔銀生被禁軍帶走。他知道,這一次,恐怕很難再救他們了。

劉娥和龔銀生被關進了皇宮的大牢。

牢房比客棧的房間還要簡陋,陰暗潮濕,寒風從門縫里灌進來,凍得他們瑟瑟發抖。

四郎夫人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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