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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一念籠生

第九章:云動驚鴻

暮色漸深,后山的松影被風一層層揉碎,落在青階上,像是遠處湖面細細推來的水紋。閉關石室中,洛嵐收了最后一口靈息,丹田微熱,喉間亦泛起一縷淡金的溫。她尚未來得及睜眼,宗門古鐘已自山腹深處轟然一擊——沉而長,回音層疊,擊得石壁生微顫,塵屑如雨。

承瀾鐘,唯三時而鳴:迎賓、祭祖,與——危機。

門外腳步聲趨急,風從門縫里擠進來,吹得燈焰一哆。門扉微啟,露出晏珩的身影,眉鋒鎖緊,衣襟未系完,披風在夜里獵獵作響。

“護山大陣異動,”他一言破門,“隨我往陣心臺。”

洛嵐起身攬袍,方欲應聲,廊下忽有劍意微起,如雪落瓦,一霎冷至。凌霽倚柱而立,手按劍首,目光沉靜:“她方才收功,靈息未穩,此時不可冒進。”

晏珩側目,聲線一沉:“陣動非常,不容遲疑。”

兩人話尚未盡,山門方向卻乍起呼喝:“止步!前方禁入——”

三人一齊轉頭。廊影之外,一名白衣男子被門司弟子攔住腳步。男子衣袖清簡,神色淡寒,掌中托著一塊薄木片,木片上以朱砂拓印著復雜而幽暗的紋路,蜿蜒如蛇,彎折處鋒利得叫人心口發緊。

“在下寧燁,”男子抱拳,嗓音不高,卻清得像石上寒泉,“山下偶遇行跡可疑之陣師,逃遁前遺此——疑似鏡淵宗鎖魂陣痕。路遇貴地有異,特來告知。”

晏珩目色一厲,抬手:“帶他上來。”

寧燁上前,目光與洛嵐一觸即分,似驚鴻掠影,既不冒失,也不示弱。他立定,慢慢將薄木片遞與晏珩。洛嵐僅一瞥,心底便“咯噔”一聲——那抹紋理,連最細的一道折筆、最隱的一縷寒息,都與五年前她在幽冷地宮里見過的鎖魂紋,一模一樣。

凌霽未言,只隨晏珩并步而行。夜風從回廊深處穿過,撞在幾面朱漆門上,發出空落的聲。洛嵐垂睫,難得在無言里握緊了袖中指節——那道舊傷,在鐘聲的每一下回響里,被悄悄喚醒。

陣心臺懸于云海之上,四面白霧若輕潮涌動,臺心一塊暖玉色的大陣石靜如恒星。平日只見光紋如潮,此刻石面卻浮起細密的黯紋,像墨線潛入白絹,由淺入深,沿著陣石的經絡緩緩游走。長老們次第到場,拂塵輕敲,低聲議論。

“鏡淵宗鎖魂……無疑。”

“未必。”晏珩抬手止語,“先測波源,再下定論。”

寧燁聞言,向諸位微一頷首:“冒昧。”他將一只陣盤置于陣石前,十指并作六陰四陽,輕輕叩擊盤沿。細銀的光在盤上綻開,像一圈飛轉的水;光流對準陣石,緩緩推進。陣石之上的黯紋仿佛受了驚,先是斂息,隨即又像被光牽起,漸漸浮出“皮下”,陰涼、粘滯、冷得近乎油腥。

“波源?”凌霽問。

寧燁眸光一斂,神情卻仍穩,拈訣加注靈力,半晌,才吐出四字:“不在外域。”

長老席一靜:“那在何處?”

寧燁抬目,目光掠過山體走向,最終落在一個方向:“承瀾禁地——脈心深處。像與極遠處某物相應。”

“禁地?”有人變色,“誰動了禁地?”

晏珩背手,指節無聲地握緊,卻不看任何人,而是轉眸去看洛嵐。洛嵐的眼里,細微的波光一閃即逝——她感覺到了。禁地深處正有一縷莫名的氣息,在以她熟悉的頻率,極輕地、極耐心地叩門。

“封陣。”晏珩開口,聲音沉靜而決絕。

“封陣。”凌霽語調平平,卻像一口釘,穩穩釘住眾人的慌。

四名陣師同時散開,按四象位布下禁制,青白光幕倏然合圍。陣石上的黯紋忽然一收,緊接著又猛地“抽”了一下,像一條暗河被攔腰截住,涌浪回卷;黑紋沿經絡奔行一圈,倏地在洛嵐的腳邊定住。

那一瞬,所有人的心像被什么無形之物拎了一拎——洛嵐垂望腳邊,陣石表面薄薄一層影子微鼓,像水面鼓起的一瓣漣漪。漣漪越鼓越高,終至“剝”出石面,凝成一縷半透明的人形輪廓:眉骨、鼻梁、唇弧,分明,分明,都是她的影。

陣臺上齊齊滯了一息。寧燁指尖輕顫,旋即按住陣盤;凌霽握劍的手略緊;晏珩眼里一寸寒光刮過又斂。

那影不看旁人,只偏了偏頭,像從極遠極遠的水底浮上來的一聲喚,緩慢,黏滯,卻帶著一種幾乎要叫人心口發酸的親昵:

“回……來……洛嵐。”

洛嵐的指尖瞬間冰涼,袖內的手心卻灼起來。許多夜里模糊的影、鎖骨上冷到疼的鐵釘、那一盞永遠停在門外不進來的燈,都從記憶的黑底里一齊翻身。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應一聲,喉間卻像被舊日的水灌滿,只吐出一個極輕極短的氣音。

“穩住。”晏珩已握住她的腕,掌心的溫度沉穩得像一堵墻。

寧燁不動聲色地移了半步,將兩指并在她另一側寸關,靈力如春水細細壓住她脈上的亂。凌霽未近身,只以劍鋒斜指陣心,劍意清明無塵,如雪覆瓦:“合封。”

四角光幕再收,黯紋終于被“按”了下去。那縷半透明的影子碎成無數細小的光屑,像一樹白花在風中悄然解體,花瓣無聲,香氣全無,只余一片清冷。

臺上復歸寂然。只有遠山風過松梢,“簌簌”如雨。

“陣心臺,封鎖三日,”晏珩收回手,仍盯著陣石,“非宗令,不許近前一步。禁地之事,卯時起議。”

眾人應聲而散。凌霽卻未走,取下披風搭在洛嵐肩上,手勢極輕:“夜涼。”

洛嵐點頭,側身向他抱拳。寧燁也退了半步,垂目收陣盤,像與人隔著霧,淡淡道:“方才那道共振,會在她經絡內滯留一夜。我可配軟藥解之。”

晏珩看他一眼,面色如常:“多謝。藥先留靈息堂。”

寧燁微一頷首,不辯不求。

洛嵐回身欲行,忽又停住,向陣石看了一眼。看不見任何影子了,卻像能聽見那一聲“回來”仍在石中打轉,四面碰壁,微弱得幾不可聞,卻不肯散。

——那不是幻,也非旁人的心魔。那是她的影子,從某處,穿過了石與陣,穿過了山與夜,喊她的名字。

回廊深處燈火漸稀,風過廊牙,吹動檐下風鈴三兩聲清響。晏珩與洛嵐并行,步子不疾,像在以相同的節拍呼吸。凌霽遠遠跟著,腳步極輕,連影子也貼在廊柱下,不曾越半寸。

“舊傷又發?”晏珩壓低聲音。

“無妨。”洛嵐搖頭,語氣極平,“只是冷。”

晏珩抬手替她將披風襟口攏緊,動作不甚嫻熟,卻極認真。洛嵐側目看他——他向來不善言語,所有的關切都落在這種小處;若是不留神,就會錯過。

“禁地之波源不在外,”寧燁忽在身后開口,聲音不高,“也未必真在‘此處’。陣理上,有一種‘牽魂錨’之法——在甲地植錨,以乙地作源。眼下陣心所感,是錨在承瀾,而線可能遠系他處。”

“他處?”晏珩頓住。

寧燁抬眸,眼神像夜風一樣涼:“若以術理言,最可能的乙地,是鏡淵宗地宮。”

廊中一靜。洛嵐胸口的灼意,忽地退了一線。她一直執拗地把“呼喚”歸在禁地,如今被寧燁這一針挑破,心底反倒清了——影子仍在鏡淵宗地宮,禁地只是錨。有人,將她與影子的呼應,釘在承瀾的骨上。

“你如何知‘牽魂錨’?”凌霽淡淡問。

“游歷時見過殘卷。”寧燁并不回望他,只對晏珩拱手,“我留軟藥于靈息堂,今夜莫要運功。明日卯時,若需,我愿以醫陣替她回息。”

晏珩頷首:“記在了。”他轉向洛嵐,聲音又柔了寸許,“你先回去。其余的,我來。”

洛嵐看他,輕輕一笑:“我知你護我。只是,有些路,旁人背不走。”

晏珩欲言,終究只點了點頭:“那便——別一個人。”

“不會。”她道,“你在,我如何會一個人。”

凌霽在她身后一掠而過,未出聲,只在她門下留一片竹葉護符,葉脈清晰,紅繩細細,打了個極小的結,像隨手,又像用力。洛嵐俯身拾起,指腹擦過葉背的細紋,胸口那點燙意不知為何更安靜了一分。

她步入屋內,火盆還溫,炭火紅得不烈,恰好。她坐在窗前的榻上,指尖從袖中摸出半枚玉佩——那是她醒來之初便帶在身上的物件,細白而溫潤,斷口平整,像被極利的刀割開。她把玉貼在掌心,掌心又漸漸熱起來;不是炭火,也不是玉,而是那一聲“回來”的余震,在血里繞了一圈又一圈。

窗紙“咝”地一響,似有一縷風自高處斜斜落下,在紙上畫出一條極淡的斜影。洛嵐微微抬眼,靜看那條影子自窗紙上滑過,如同五年前,她被鎖在水囚之中,看窗外那盞燈猶疑著停在門檻——那燈終究沒有進來。

她把玉佩收起,起身添炭。炭火“噼啪”,火星在灰里暗跳,像遠處陣脈的微光。恍惚間,她嗅到極微的一縷冷香。那香極淡,若非記憶里存著,就會以為是風。她伸手推門,門背上不知何時釘了一枚細黑的陣釘,釘頭刻著比米粒還小的一筆紋,光照之下才見其鋒利的陰影。

——鏡淵宗所用的“鎖魂釘”。

洛嵐指腹一緊,釘尾刺入一星血珠。血落在釘頭上,像喚醒了早被忘的某個訊號,釘身極輕極輕地震了一下。她抬眸望向廊外,夜已深到看不見人的形,卻仿佛能看見一雙無形的手,從長夜另一端,隔著山與云,摸索著按在她的脈口上。

她把陣釘收進袖中,提筆于案上疾書數行,蠟封小札,擱于燭臺。那幾個字如鋒,沉在紙上,像替明日的卯時議鋪了一道看不見的刃。

她熄了半燈,留半燈。屋里明暗錯落,正好容得下舊事來來去去。她靜坐片刻,心跳漸平,方才起身解發簪,轉身欲息。

——也就在此時,山下鐘聲遠遠應和一記,輕一點,比先前都輕。那不是警示,而像提醒:明日,必有客來。洛嵐抬眼,遙看窗外天際的暗。暗處似有一點比夜更黑的影,沿著云脊緩緩游來。她不再看,只將披風收攏在臂彎,緩緩合眼。

一夜無話——只是那縷極輕的“回來”,在她夢與醒之間,像一條細細的絲,繞住她心上的檻。她知它從何處來,也知它真正系向何處:承瀾禁地不過是錨,線的另一端,在鏡淵宗地宮最深處。

她在心里極輕地回了一聲——不肯讓任何人聽見,也不肯讓影子聽得太清楚:

“我會來。”

天邊的微光才破云生,禁地的方向便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低鳴,似在召喚,又似在警示——而山中諸峰,已在暗處悄然應聲。

羽行青瀾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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