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月宮直播間·嫦娥帶貨與玉兔刷單

（一）

楊永革的二手房車轱轆突然碾過片銀沙時，他正用最后半根士力架逗雙角牛。抬頭一看，擋風(fēng)玻璃外哪還有胡楊林的影子？漫天的星光鋪得像碎鉆，地面上的沙粒泛著冷光，踩上去“咯吱”響，像嚼著凍硬的冰糖。遠(yuǎn)處飄著棵桂花樹，樹干歪歪扭扭的，枝椏上掛著些亮晶晶的東西，細(xì)看竟是直播間的打賞燈牌，閃得比鬼火還熱鬧。

“這是……撞進(jìn)廣寒宮了？”他推開車門，腳剛沾地就打了個寒顫——銀沙涼得像揣了塊冰，順著鞋底往骨頭縫里鉆。旁邊竄過個穿宇航服的兔子，耳朵上別著個麥克風(fēng)，手里舉著塊牌子，寫著“嫦娥直播間入口，關(guān)注送桂花糕”，牌子角上還沾著點糖霜，像剛從糖罐里撈出來的。

“凡人怎敢闖月宮？”一個穿古裝的仙子突然攔在車前，裙擺上繡著搗藥的玉兔，手里的拂塵往銀沙上一掃，掃出道亮痕，“知不知道這兒的流量費比地府還貴？看直播一分鐘三文，打賞另算！”

楊永革認(rèn)出這是嫦娥，小時候看《西游記》連環(huán)畫見過。他往對方身后瞅，果然跟著只玉兔，正蹲在個石臼旁搗藥，石臼里的藥渣濺出來，落在銀沙上變成了星星，被風(fēng)吹得像撒了把碎玻璃。“嫦仙子啊，”他掏出兜里的皺巴巴煙盒，往對方手里塞，“來根？我這煙是蘭州產(chǎn)的，比你那桂花酒解膩。”

嫦娥的臉“唰”地紅了——比她裙擺上的胭脂還紅。玉兔突然“噗嗤”笑出聲，搗藥杵往石臼上一磕，磕出串火星：“你這凡人倒有趣，敢給仙子遞煙？上次這么干的，還是五百年前那個偷桃的猴子，被老君的煉丹爐燒了屁股。”它突然湊近，三瓣嘴往楊永革手上嗅了嗅，“你是來蹭直播的？還是來進(jìn)貨的？”

“都不是，”楊永革往房車斗里摸，摸出個充電寶，往四周照了照，光柱掃過一片玉色建筑，看著像直播間，門頭上掛著塊牌子，寫著“廣寒宮優(yōu)選，天上地下僅此一家”，牌子上的“選”字少了一點，像被兔子啃過，“我車沒電了，想借個插座，順便買點桂花糕——給我老伴燒點，她生前總說想吃口仙味兒。”

這話剛說完，周圍的星光“嘩”地炸開了鍋。有個捧琵琶的仙女笑得直捂嘴，琴弦“嘣”地斷了一根，斷弦彈起來，正好纏在楊永革的車把手上，像條銀鏈子。

（二）

“買桂花糕？”一個穿工裝的兔子突然從直播間里跳出來，胸前掛著塊工牌，寫著“玉兔101號”，手里托著個托盤，盤里的桂花糕堆得像小山，每塊糕上都撒著金粉，看著像撒了層碎金子。“我們嫦娥仙子的桂花糕，買二送一，吃了能長生不老，比你那紙錢管用！”它往楊永革跟前湊，托盤差點扣在他鞋上，“你看這糕，軟得能掐出水，甜得能粘住牙，咬一口，保你連自己姓啥都忘了——比凡間的桃酥帶勁！”

楊永革瞅著這兔子眼熟，再看那托盤，突然一拍大腿：“你是玉兔啊！我孫女書包上還掛著你的玩偶呢，說你是‘月宮第一帶貨王’！”他往房車斗里摸，摸出袋老伴做的綠豆糕，往對方手里塞，“嘗嘗？甜而不膩，配你的桂花糕準(zhǔn)解膩——比你那藥渣子強(qiáng)。”

玉兔的耳朵抖了抖，托盤差點掉在地上。它捏起塊綠豆糕往嘴里塞，嚼了沒兩下突然“噗”地吐出來，金粉濺了楊永革一臉：“這啥玩意兒？噎得能卡嗓子眼！比老君的煉丹爐還干！”它突然往直播間里喊，“嫦娥姐！快出來看！有凡人給我送糕點，想砸我招牌！”

話音剛落，直播間里就傳來陣“叮叮當(dāng)當(dāng)”的聲響，像珠釵掉在了地上。嫦娥穿著件亮閃閃的直播服走出來，裙擺上的LED燈閃得像迪廳，手里還拿著個自拍桿，桿頭上的攝像頭正對著楊永革，屏幕上飄過串彈幕：“這凡人穿得好土”“他手里的煙是什么牌子”“綠豆糕看起來不錯，求鏈接”。

“這位凡人哥哥，”嫦娥突然對著攝像頭比了個心，聲音甜得像灌了蜜，“要不要嘗嘗我們的桂花糕？今天直播間搞活動，下單送玉兔簽名照哦～”她往楊永革手里塞了塊糕，“你看這糕，用千年桂花瓣做的，加了天河的水，連玉帝都愛吃——比你那綠豆糕金貴十倍！”

楊永革咬了口桂花糕，甜得他直皺眉，像吞了口糖漿。他往直播間里瞅，貨架上擺著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有“桂花味長生不老丹”（包裝上畫著個啃糕的玉兔），有“廣寒宮牌防曬霜”（瓶身上寫著“防玉兔啃，防桂花香”），還有盒“嫦娥同款胭脂”，盒子里的脂膏紅得像血，看著挺嚇人。

“你們這桂花糕多少錢？”楊永革往嘴里塞了塊綠豆糕壓甜，“我在凡間買，五塊錢能稱一斤。”

“你這凡人敢討價還價？”玉兔突然蹦到他面前，耳朵豎得像天線，“我們這糕是‘天庭非遺’，一塊就抵你半年工資！上次有個神仙嫌貴，被我撓了滿臉花，現(xiàn)在還在玉帝那兒告黑狀呢！”

“那是你沒搞直播帶貨，”楊永革往它手里塞了個手機(jī)——是孫女淘汰的舊款，他刷了個短視頻教程，“你看啊，開直播搞秒殺，買三送一，再讓嫦娥跳段舞，保準(zhǔn)銷量翻十倍——這叫流量變現(xiàn)，我孫女天天看這個。”

玉兔的眼睛突然亮了，像兩顆探照燈。它一把搶過手機(jī)，爪子在屏幕上劃得飛快，嘴里“吱吱”叫著：“還能這么玩？比搗藥有意思！嫦娥姐，快！咱也搞個‘買糕送擁抱’，讓那幾個天蓬元帥的粉絲使勁刷火箭！”

（三）

走進(jìn)廣寒宮直播間，楊永革差點被一股甜膩味熏暈。貨架上擺著的桂花糕堆成了山，每塊糕上都插著面小旗子，寫著“爆款”“秒殺”“買一送三”，像超市促銷的堆頭。角落里蹲著個穿西裝的兔子，正對著電腦算賬，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桌角堆著的金元寶，閃得像直播間的打賞特效。

“凡人想買點啥？”一個戴眼鏡的兔子湊過來，眼鏡片厚得像啤酒瓶底，胸前的工牌寫著“運營兔”，“我們這兒的‘嫦娥同款大禮包’搞活動，里面有桂花糕、胭脂、長生丹，原價九十九文，現(xiàn)在只要六十九文——比凡間的雙十一還劃算！”它往楊永革手里塞了張宣傳單，單子上印著嫦娥的大頭照，笑得像牙膏廣告里的模特。

楊永革往桂花糕區(qū)走，突然被個穿圍裙的兔子攔住，圍裙上印著“廣寒宮主廚”，手里的鍋鏟往地上一戳，戳出個小坑：“我是玉兔001號，掌管后廚！你要的桂花糕得現(xiàn)做，加十文錢能放雙倍糖，加二十文能撒金粉——保證甜得你看見嫦娥都不心動！”

“不用加那么多糖，”楊永革往它手里塞了塊綠豆糕，“你嘗嘗這個，用的是咱凡間的白糖，甜得剛剛好，不像你這糕，齁得能齁死神仙。”他往購物車?yán)镅b桂花糕，突然發(fā)現(xiàn)貨架底下藏著個紙箱，里面裝著些印著“刷單專用”的糕，看起來比正品小一圈，“你們還搞刷單？我孫女說這是作弊，會被平臺封號的！”

玉兔001號的耳朵突然耷拉下來，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不刷單沒人買啊！隔壁王母娘娘的蟠桃直播間，雇了十萬天兵天將刷單，銷量比我們高十倍！玉帝還夸她會搞經(jīng)濟(jì)，氣得嫦娥姐哭了三宿。”

楊永革突然想起房車斗里還有半箱老伴做的綠豆糕，趕緊搬出來：“摻著賣！買兩盒桂花糕送一盒綠豆糕，就說‘凡間限定款’，保準(zhǔn)火！”他往桂花糕盒子上貼了張紙條，寫著“楊永革聯(lián)名款”，“我這名字雖然不如嫦娥響亮，但咱實在，不刷單，靠口碑！”

正說著，直播間的門突然被撞開，一個長著豬鼻子的壯漢闖進(jìn)來，手里舉著個大喇叭，喊得震耳欲聾：“嫦娥妹妹！我給你刷了一百個火箭！快給我唱首《月亮代表我的心》！”他往楊永革跟前湊，豬鼻子差點拱到他臉上，“你這凡人是誰？敢在我嫦娥妹妹的直播間搗亂？信不信我把你扔回凡間！”

楊永革認(rèn)出這是豬八戒，趕緊往他手里塞了塊綠豆糕：“豬大哥嘗嘗？比你那高老莊的饅頭好吃。”他往對方身后瞅，果然跟著幾個天兵，手里都拿著手機(jī)，屏幕上全是嫦娥直播間的界面，“你們是來刷單的？我孫女說這叫‘刷數(shù)據(jù)’，沒意思，真不如實打?qū)嵶霎a(chǎn)品。”

豬八戒嚼著綠豆糕，突然“哼哧哼哧”笑起來，大耳朵扇得像蒲扇：“你這糕比桂花糕對味！不那么甜，還帶點清香味兒。”他突然對著天兵喊，“別刷單了！都買綠豆糕！誰買得多，我請他吃嫦娥妹妹的桂花糕！”

（四）

直播間的銷量突然爆了。楊永革的綠豆糕成了爆款，訂單像雪片似的飛來，玉兔們忙得腳不沾地，有的打包，有的貼快遞單，有的對著攝像頭喊“家人們沖啊”，比地府超市的小鬼還忙。嫦娥穿著直播服在鏡頭前試吃綠豆糕，吃得嘴角沾著綠豆渣，像只偷嘴的兔子，彈幕里的“火箭”“飛機(jī)”刷得停不下來。

“楊小子，你這糕要火啊！”老馬的聲音突然從手機(jī)里傳出來——是楊永革剛才忘關(guān)的微信語音，“我在道班刷到嫦娥的直播間了，你那綠豆糕的包裝上還貼著胡楊林的照片，好多人問這是哪，說想來旅游呢！”

楊永革往攝像頭前湊了湊，舉著塊綠豆糕說：“家人們，這糕是我老伴做的，用的是胡楊林的泉水和面，甜得實在，不像桂花糕那么膩。想來玩的，我給你們當(dāng)導(dǎo)游，管吃管住，還能看界碑上的綠芽——那芽能顯影，比直播間的特效還神！”

話音剛落，屏幕上突然飄過個“宇宙飛船”特效，是孫悟空送的，附帶留言：“給俺老孫留十盒！上次在瑤池吃了你的士力架，這次換綠豆糕嘗嘗！”緊接著，閻羅王也刷了個“閻王殿專屬火箭”，留言：“給孟婆帶二十盒，她想就著湯吃——比魚干下飯！”

玉兔001號突然尖叫起來，爪子指著電腦屏幕：“銷量破百萬了！比王母娘娘的蟠桃直播間還高！玉帝發(fā)消息來了，說要給我們發(fā)‘天庭最佳帶貨獎’！”

嫦娥突然對著鏡頭哭了，眼淚掉在綠豆糕上，像撒了層珍珠：“謝謝家人們……謝謝楊大哥……我再也不用靠刷單充業(yè)績了……”她突然往楊永革手里塞了個玉盒，“這是千年桂花香囊，送你了——比凡間的香水持久，能香三百年！”

正熱鬧著，外面突然傳來陣“咚咚”的鼓聲，像打雷。楊永革往直播間外一看，只見王母娘娘帶著一群仙女往這邊沖，手里舉著個牌子，寫著“嚴(yán)查刷單，打假維權(quán)”，牌子上的油漆還沒干，蹭了王母娘娘一手。

“嫦娥！你竟敢雇凡人搞不正當(dāng)競爭！”王母娘娘的聲音像用指甲刮玻璃，“我要向玉帝告你，讓你把直播間關(guān)了！”

“是她自己銷量不行，嫉妒我們！”玉兔101號舉著手機(jī)沖到王母面前，屏幕上是蟠桃直播間的刷單記錄，“你看你雇了多少天兵刷單？連赤腳大仙都被你拉來當(dāng)托，他根本不愛吃蟠桃，吃一口吐三口！”

楊永革趕緊往房車跑，嫦娥和玉兔們也幫忙收拾東西，把綠豆糕和桂花糕往車斗里塞。剛發(fā)動車子，就見王母娘娘的鳳輦追了上來，輦上的仙女們?nèi)映龅恼渲楝旇г以诜寇嚿希班枥锱纠病表懀裨诜疟夼凇?/p>

“楊大哥，記得給我們寄綠豆糕！”嫦娥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恚瑤е耷唬拔医o你留了直播間管理員的位置，隨時來看我們！”

“得嘞，下次來給你們帶二鍋頭！”楊永革踩了腳油門，房車“哐當(dāng)”沖上片云彩，往胡楊林的方向飛。車后傳來豬八戒的喊聲：“給俺留的綠豆糕別忘了！我讓天蓬元帥軍團(tuán)給你刷好評！”

（五）

房車跌回胡楊林時，車斗里的綠豆糕和桂花糕堆得像小山，嫦娥送的香囊掉在銀沙里，散出的香味混著胡楊林的清香，熏得泉眼都在冒泡。楊永革推開車門，見老馬正蹲在泉邊刷手機(jī)，屏幕上的嫦娥直播間還在賣貨，只是主播換成了玉兔101號，正舉著塊綠豆糕喊“家人們記得回購”。

“你可算回來了，”老馬往車斗里瞅，嚇得手機(jī)都掉了，“這……這是桂花糕？你真去月宮了？還跟嫦娥一起直播？道班的老王說你上了天庭熱搜，標(biāo)題是‘凡人逆襲，綠豆糕打敗蟠桃’！”

“就播了會兒，”楊永革往泉邊搬綠豆糕，“給我老伴燒點，剩下的給麒麟和九尾狐當(dāng)零食——它們幫我補(bǔ)界碑，得嘗嘗新口味。”他往泉里扔了塊綠豆糕，水面突然冒起泡，浮出個模糊的影子，是他老伴正舉著塊糕笑，旁邊還站著個穿直播服的嫦娥，正往她手里塞桂花糕。

九尾狐從胡楊樹上跳下來，尾巴尖卷著塊桂花糕，往嘴里塞得鼓鼓的，糖霜混著絨毛從嘴角漏出來，像掛了串白珍珠。“比玉髓甜！”她吐著舌頭哈氣，尾巴尖卻又往車斗里探，“但沒綠豆糕對味——再給我一盒，要楊大爺老伴做的，那個不齁！”

雙角牛也湊過來，用蹄子扒拉盒綠豆糕，嚼得綠豆渣滿天飛，像下了場綠雪。它往泉邊一蹲，龐大的身子把夕陽都擋了半拉，鼻子往糕盒上嗅了嗅，突然“哞”地叫了聲，聲音震得界碑都在晃：“我要給地府的牛頭馬面捎幾盒！它們上次搶賬本搶得兇，給點糕說不定能和解——比士力架管用！”

楊永革笑著往泉邊燒綠豆糕，火苗“騰”地竄起來，映得他的臉紅紅的。剛燒了一半，就見麒麟從界碑后繞出來，角上還掛著個直播間的燈牌——是從月宮帶回來的，被夕陽染成了橘紅色。它往泉邊一站，燈牌落在火里，竟和紙灰融在了一起，燒成的灰燼突然泛出層銀光，像撒了層碎月亮。

“你老伴在那邊肯定很得意，”麒麟用角指了指泉眼，“她做的綠豆糕火到了天庭，比王母娘娘的蟠桃還出名——上次托夢說想買個新手機(jī)，學(xué)著開直播呢。”

正說著，傻柱子舉著個彈弓從外面跑進(jìn)來，彈弓上掛著塊桂花糕，是從地上撿的。“楊大爺，這甜糕能燒著玩不？”他往火堆里扔糕，糕塊“噗”地燃起來，嚇得他直往后跳，“比我家的糖塊好燒！燒完還有亮星星！”

楊永革剛想罵他，就見泉眼的水面上漂起個紙人，紙人手里拿著個手機(jī)，屏幕上正播放著嫦娥的直播間，彈幕里全是“求綠豆糕鏈接”。紙人突然對著他拜了拜，然后慢慢沉下去，水面上只留下圈漣漪，像個甜甜的笑。

“是你老伴來看你了，”老馬拍了拍楊永革的肩膀，“她肯定在那邊開了分直播間，賣你的綠豆糕呢——比張仙姑的蟠桃賬算得還精。”

楊永革往火堆里又添了盒綠豆糕，紙盒“啪”地裂開，露出里面綠瑩瑩的糕塊，被火苗舔著卷成小團(tuán)，像一群縮成球的螢火蟲。火苗借著風(fēng)勢竄得更高，舔到了旁邊堆著的桂花糕，金粉在火里炸開，變成星星點點的光，飄得滿林子都是，落在界碑上新補(bǔ)的水泥上，像撒了把碎鉆。

“這桂花糕燒著比紙錢熱鬧。”老馬蹲在火堆旁，往里面扔了根枯枝，火星“噼啪”濺在他的解放鞋上，“你看那水泥縫里的綠芽，被火光照得跟鑲了金邊似的，比鎮(zhèn)上花店的發(fā)財樹精神。”

楊永革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界碑上的綠芽果然泛著層暖光，葉片上的紋路被火苗拓得清清楚楚，像誰用金線描過。更奇的是，葉片上竟映出了月宮的景象：嫦娥舉著綠豆糕在直播間鞠躬，身后的玉兔們舉著“感謝楊大爺”的牌子，連王母娘娘都擠在鏡頭前，偷吃的桂花糕渣沾在嘴角，被玉帝拍了下后腦勺，氣得她把手里的蟠桃往玉帝懷里扔。

“這芽成了萬能電視了。”楊永革掏出煙袋鍋，往火里點著，煙絲燃著的“滋滋”聲里，隱約能聽見葉片上傳來的直播聲——玉兔101號正扯著嗓子喊：“家人們，楊大爺?shù)木G豆糕只剩最后五十單了，搶完就得等下輩子了！”

突然“嗷”地一聲，九尾狐從胡楊樹上掉了下來，尾巴尖還卷著塊沒燒完的桂花糕，糖霜粘得她直甩尾巴，活像只被膠水粘住的貓。“這糕太黏！”她往火堆里啐了口火，把桂花糕燒成了黑炭，“但比孟婆湯甜，下次去月宮，得讓嫦娥多送兩盒——要低糖的，不然燒起來粘牙！”

雙角牛湊過來，用蹄子扒拉火堆里的紙灰，扒出塊沒燒透的綠豆糕，往嘴里塞得直咂嘴。“這糕比士力架頂餓。”它含糊不清地嘟囔，蹄子在地上刨出個小坑，把沒吃完的半塊埋進(jìn)去，“給閻王爺留著，上次他說地府超市的零食太咸，這玩意兒正好解膩。”

楊永革笑得直不起腰，剛想罵它瞎操心，就見泉眼的水面上漂起個竹籃，籃子里裝著塊新做的綠豆糕，上面用紅豆沙畫了個笑臉，旁邊壓著張紙條，是亡妻的字跡：“嫦娥說要跟我學(xué)做糕，讓我捎兩斤凡間的綠豆，說天庭的豆子太硬，磨不出沙。”

“這老太太，還真開起培訓(xùn)班了。”楊永革把紙條揣進(jìn)兜里，往泉里扔了把綠豆，是從房車儲物格里翻出來的，去年老伴種的，顆粒飽滿得像小翡翠，“等著，明兒我讓老馬從鎮(zhèn)上給你捎十斤，再給你帶包堿面，發(fā)面用的——天庭的面說不定是死面，得放堿才松軟。”

月光突然亮得晃眼，界碑上的綠芽“噌”地竄高半寸，葉片舒展開來，映出的畫面換成了瑤池——孫悟空正蹲在桃樹下啃綠豆糕，旁邊的張仙姑舉著個小本記配方，筆尖沾著的桃汁滴在本子上，暈成個小小的紅圈。

“你看你看，連孫悟空都惦記上了。”老馬指著葉片笑，“下次去瑤池，你干脆開個流動攤，賣綠豆糕配蟠桃，保準(zhǔn)比太上老君的丹藥火。”

楊永革往火堆里添了根粗柴，火光照得周圍的胡楊樹影搖搖晃晃，像一群跳舞的老頭。他突然想起年輕時在工廠，車間主任總說“手藝不分高低，能讓人吃得香、睡得穩(wěn)，就是好本事”，現(xiàn)在看來，這話放哪兒都管用——不管是天庭的桂花糕，還是凡間的綠豆糕，能讓亡妻在那邊笑著收徒，讓嫦娥忘了刷單的煩惱，就比什么仙丹都金貴。

正愣神的工夫，遠(yuǎn)處傳來“突突突”的摩托聲，老李騎著他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的三輪摩托來了，車斗里裝著個大紙箱，上面寫著“嫦娥直播間粉絲后援會”。“楊永革！你可真行！”老李把摩托往沙地上一摔，從紙箱里掏出件印著綠豆糕圖案的T恤，往身上套，“我孫女在直播間給你刷了個‘宇宙飛船’，說要讓你當(dāng)‘凡間帶貨一哥’，還讓我給你捎兩箱綠豆，說是粉絲眾籌的，讓你給嫦娥寄過去。”

“這丫頭，凈瞎鬧。”楊永革嘴上罵著，眼里卻熱乎得很。他往紙箱里瞅，除了綠豆，還有袋紅糖，袋口扎著個蝴蝶結(jié)，是鎮(zhèn)上供銷社的牌子，“替我謝謝她，回頭我讓嫦娥給她簽個名，再送盒桂花糕——就說是粉絲福利。”

老李突然壓低聲音，往楊永革身邊湊了湊：“我剛才在直播間看見玉帝了，他用小號刷禮物，名字叫‘天庭老干部’，還問能不能給王母訂全年的綠豆糕，說她最近總上火，吃甜的嫌膩。”

這話逗得眾人直笑，連泉眼都“咕嘟”冒了個泡，浮出顆桂花糕，上面沾著根銀色的頭發(fā)，許是嫦娥掉的。九尾狐用尾巴尖卷起來，往火里一扔，火苗“騰”地竄起，映得界碑上的水泥縫都在發(fā)亮，像條流淌的金河。

楊永革往房車灶臺上的鍋里舀了瓢泉眼的水，打算煮點綠豆湯當(dāng)夜宵。水剛燒開，就見麒麟從界碑后走出來，角上掛著串桂花，是從月宮帶回來的，被泉水泡得香極了。“加兩把桂花，”它用角把桂花往鍋里送，“嫦娥說這樣煮出來的湯，能治后腰的舊傷——比神農(nóng)氏的草藥管用。”

湯煮得咕嘟響，甜香混著桂花香飄得滿林子都是，引得雙角牛直往灶臺邊湊，被楊永革用鍋鏟拍了下腦袋：“等涼了再喝，燙壞舌頭沒人給你上藥。”他往碗里盛了勺湯，吹了吹抿了口，甜得正好，帶著點桂花的清苦，像把凡間的暖、天庭的香都熬在了一塊兒。

老李捧著碗湯，喝得直咂嘴：“比我家老婆子做的強(qiáng)，她總放太多糖。”他往楊永革碗里舀了勺，“下次去月宮，幫我給嫦娥帶句話，說我孫女想當(dāng)她的徒弟，學(xué)做桂花糕——我孫女說，比當(dāng)航天員還有意思。”

界碑上的綠芽輕輕晃了晃，葉片上的畫面換成了個小姑娘在揉面，旁邊的嫦娥正手把手教她搟皮，亡妻站在一旁，手里舉著個面團(tuán)，笑得像朵綻開的菊花。楊永革突然覺得，這界碑補(bǔ)不補(bǔ)得好真的不重要了——凡間的綠豆能順著泉眼淌到天庭，亡妻的手藝能在月宮開枝散葉，連玉帝都惦記著一碗綠豆湯的甜，這樣的日子，就算有點磕磕絆絆，也活得有滋有味，熱熱鬧鬧。

他往鍋里又添了瓢水，打算給守在界碑旁的麒麟留一碗。水開的聲響里，隱約能聽見葉片上傳來的歡笑聲——嫦娥的，亡妻的，還有孫女的，纏在一起，像串沒斷的銀鏈子，把胡楊林的夜纏得暖暖的，連風(fēng)都帶著點甜。

楊永革摸出《山海經(jīng)》，把老李孫女的愿望記在空白頁上，字跡雖然歪歪扭扭，卻比任何時候都認(rèn)真。書里夾著的綠豆糕包裝袋上，不知何時沾了片桂花，香得像剛從月宮摘的，和書頁里的煙火氣混在一起，釀出種說不出的味道，像家的味道。

“明兒得去鎮(zhèn)上買個大點的蒸籠，”他對著書頁自言自語，“嫦娥說要訂一百盒綠豆糕，說是天庭宴會要用，我得趕在蟠桃宴前做出來——可不能讓她在玉帝面前丟了面子。”

夜風(fēng)穿過胡楊林，帶著綠豆湯的甜香和桂花的清苦，把房車的窗簾吹得輕輕晃。楊永革躺在小床上，聽著外面老李和老馬討論怎么改良糕體配方，聽著九尾狐和雙角牛搶最后一塊綠豆糕的嬉鬧聲，突然覺得，這比天庭的直播間、地府的超市都要熱鬧——因為這兒的笑聲是真的，牽掛是暖的，連鍋里的綠豆湯，都熬著實實在在的日子，稠得像化不開的糖。

他翻了個身，后腰的舊傷在桂花香里舒舒服服地嘆了口氣，像被老伴用熱毛巾敷過似的。窗外的月光落在《山海經(jīng)》上，書頁里的插畫突然活了過來——麒麟在泉邊澆芽，九尾狐在樹上曬桂花，雙角牛趴在沙地上啃綠豆糕，而他自己，則蹲在界碑旁，往火堆里添著綠豆糕，火苗上飄著的，既有亡妻的笑臉，也有嫦娥的直播間，混在一起，像幅永遠(yuǎn)畫不完的畫，甜得讓人想一直看下去。

（六）

灰燼里的銀光還沒散盡，界碑突然“咔噠”響了一聲，像是有什么東西從里面鉆了出來。楊永革湊近一看，只見碑身上裂開道細(xì)縫，縫里滲出些黏糊糊的綠汁，滴在銀沙上，竟長出叢嫩草——草葉上還沾著點綠豆糕的碎屑，像是被誰偷偷塞進(jìn)去的。

“這界碑成精了？”老馬舉著手機(jī)拍視頻，鏡頭抖得像打擺子，“剛在直播間看見嫦娥說，玉帝要給你頒‘三界最佳帶貨獎’，獎品是根定海神針，能當(dāng)房車天線用！”

楊永革沒接話，他正盯著泉里的影子看。老伴手里的綠豆糕少了一角，嫦娥正踮著腳往她兜里塞桂花糕，裙角的LED燈在水面上晃出片碎光，像撒了把星星。他突然想起老伴臨終前說的話：“等我走了，你就把綠豆糕撒在胡楊林里，說不定能長出會結(jié)果的樹。”

“楊大哥，嫦娥直播間發(fā)消息了！”老馬突然拽他的胳膊，手機(jī)屏幕上跳出條彈窗，是玉兔101號發(fā)來的：“王母娘娘撤訴了！她說要跟我們聯(lián)名賣‘蟠桃綠豆糕’，還說要請你當(dāng)技術(shù)顧問，月薪十萬天庭幣！”

楊永革剛要說話，房車突然“哐當(dāng)”晃了一下，車斗里的桂花糕滾出來，落在界碑的裂縫上。奇妙的是，那些糕點一碰到綠汁就化了，順著裂縫滲進(jìn)去，界碑上的紋路突然亮起來，像串流動的綠珠子。

“這是……活了？”老馬的聲音發(fā)顫，指著界碑上冒出的嫩芽，“你看那芽尖，還沾著桂花糕的糖霜呢！”

楊永革往泉里扔了塊綠豆糕，水面的影子突然動了。老伴笑著揮手，嫦娥舉著塊寫著“三界直播節(jié)”的牌子，后面跟著群舉著手機(jī)的玉兔，豬八戒正扛著個大喇叭喊：“都來胡楊林！這兒的泉水能釀桂花綠豆酒！”

雙角牛突然“哞”地叫了一聲，用蹄子扒拉車斗里的糕點。九尾狐竄過去搶，尾巴尖卷著塊桂花糕往界碑上蹭，糖霜沾在嫩芽上，那芽“噌”地長高一截，葉子上竟開出朵小白花，花瓣像用綠豆面捏的。

“得趕緊備貨了。”楊永革摸出個皺巴巴的筆記本，開始列清單，“綠豆要挑顆粒飽滿的，泉水得用泉眼中心的，桂花……讓嫦娥多寄點千年的。”

老馬突然指著手機(jī)尖叫：“快看！天庭熱搜第一是‘胡楊林成為三界打卡地’，下面跟了個詞條‘楊永革的綠豆糕征服神仙’！孫悟空剛發(fā)了條視頻，說要帶著花果山的猴子來學(xué)做糕！”

楊永革抬頭時，正好看見天邊飄來朵祥云，云上站著個穿西裝的太白金星，手里舉著個麥克風(fēng)喊：“楊先生，玉帝讓我來跟你談合作，想把綠豆糕納入天庭貢品——比蟠桃還重要的那種！”

泉里的影子突然散開，老伴的聲音混著水聲飄過來：“別忘了多做點低糖的，嫦娥怕胖，玉帝有糖尿病。”

楊永革笑著應(yīng)了聲，往泉邊又扔了塊綠豆糕。這次，水面沒再浮出影子，只漾開圈漣漪，漣漪里漂著片桂花花瓣，像張寫滿字的船票。

（七）

三天后的胡楊林，簡直成了三界博覽會。

東邊的空地上，孫悟空正帶著小猴子們篩綠豆，金箍棒被當(dāng)成了搟面杖，搟出的綠豆面細(xì)得像粉塵，被風(fēng)吹得飄向云端，引得路過的仙鶴都往下啄。

西邊搭了個竹棚，豬八戒蹲在灶臺前熬糖漿，大耳朵扇得像鼓風(fēng)機(jī)，鍋里的桂花蜜“咕嘟”冒泡，甜香混著胡楊林的清氣，熏得界碑上的嫩芽都在搖晃。

嫦娥的直播間就設(shè)在界碑旁邊，她換了身素色漢服，裙擺上繡著綠豆藤，手里舉著塊剛出爐的綠豆糕說：“家人們看過來！這款是楊大哥新研發(fā)的‘胡楊秋韻’，加了胡楊葉的碎末，吃起來有股清苦味，解膩又養(yǎng)生——玉帝剛下單了一百盒！”

直播間的彈幕刷得比流星還密：

“王母娘娘買了十盒送七仙女！”

“閻羅王說要給十八層地獄的鬼魂發(fā)福利！”

“赤腳大仙求鏈接！他說吃這個不用怕蟠桃過敏了！”

楊永革蹲在泉邊和老伴“說話”，手里捏著塊沒放糖的綠豆糕。泉水面上，老伴的影子越來越清晰，甚至能看見她鬢角的白發(fā)。“你看那嫦娥，”他把糕放在石頭上，“昨天試吃新口味，吃撐了繞著界碑跑了三圈，裙子上的LED燈閃得像救護(hù)車。”

影子里的老伴笑出了聲，旁邊突然湊過來個腦袋，是嫦娥的臉，她舉著塊綠豆糕往老伴嘴邊送：“阿姨嘗嘗這個，楊大哥特意給你做的，沒放糖，用的是天河的蜂蜜。”

楊永革剛要笑，就被老馬拽起來：“快去看看吧！天庭物流的仙官來了，說要在胡楊林建個中轉(zhuǎn)站，以后三界的訂單都從這兒發(fā)——比凡間的順豐還快！”

物流仙官是個穿綠袍的小吏，正指揮著天兵天將搭倉庫，手里的算盤打得比玉兔運營還快：“楊先生，我們算過了，每天能發(fā)十萬單，用祥云快遞，凡間三天到，天庭半天到，地府……得用夜游神專線，怕糕點受潮。”

雙角牛突然“哞”地沖過來，蹄子上沾著綠豆面，把張訂單踹到楊永革腳邊。是地府發(fā)來的，上面寫著：“孟婆要一萬盒綠豆糕，配湯喝，說能讓鬼魂忘了投胎的苦——比忘川水管用。”

九尾狐叼著支筆跑過來，尾巴尖指著訂單上的“加急”二字。她最近學(xué)會了寫字，總愛在訂單上畫小狐貍，說這樣能當(dāng)防偽標(biāo)志。

“得再請些幫手。”楊永革摸著下巴琢磨，“讓玉兔們來輪崗，嫦娥負(fù)責(zé)直播，豬八戒……讓他去看倉庫，他鼻子靈，能聞出有沒有過期。”

正說著，天邊飛來群仙鶴，背上馱著個大箱子，箱子上寫著“王母娘娘贈”。打開一看，里面全是蟠桃醬，罐子上貼著張紙條：“合作愉快，這醬能當(dāng)綠豆糕餡——比我上次給玉帝的甜。”

（八）

第一場“三界直播節(jié)”開幕那天，胡楊林的泉眼突然噴出股水柱，水柱里裹著無數(shù)綠豆糕，像場綠色的雨。

嫦娥穿著定制的直播服，裙擺上印著“胡楊林”三個字，站在界碑前喊：“家人們！今天所有訂單都送楊大哥親手畫的胡楊書簽！限量一萬份，搶完為止！”

楊永革蹲在泉邊，看著老伴的影子在水里跟嫦娥學(xué)做糕。她的手不太靈活，總把綠豆面撒到嫦娥的裙擺上，引得直播間的彈幕全在刷“神仙奶奶好可愛”。

孫悟空突然跳過來，手里舉著塊巨型綠豆糕：“楊小子，你看俺老孫做的！比你那大十倍，夠花果山的猴子吃三天！”話音剛落，那糕“啪”地掉在地上，摔成八瓣，每瓣里都裹著顆蟠桃。

豬八戒在旁邊笑得直打嗝，手里的喇叭差點掉泉里：“猴哥做的是‘蟠桃綠豆炸彈’吧？吃一口能把牙崩掉！”

老馬舉著手機(jī)跑過來，屏幕上是實時銷量：“破千萬了！破千萬了！玉帝剛刷了個‘宇宙飛船’，說要把今天定為‘綠豆糕節(jié)’，三界放假一天！”

楊永革往泉里扔了塊新做的桂花綠豆糕，這次，水面的影子沒再動。老伴和嫦娥并肩站著，手里舉著塊寫著“圓滿”的牌子，牌子后面，界碑上的嫩芽已經(jīng)長成了棵小樹，樹上結(jié)滿了綠瑩瑩的果子，像一串串迷你綠豆糕。

“該給老伴燒點新做的了。”楊永革起身往房車走，身后傳來嫦娥的喊聲：“楊大哥！等下直播你得來露個臉，好多粉絲說想看看你長啥樣！”

他回頭時，正好看見夕陽落在界碑的樹上，果子被染成了金紅色，像無數(shù)盞小燈籠。泉水面上，最后一片桂花花瓣漂過來，停在他的影子旁邊，像句沒說完的再見。

（九）

半年后，楊永革的房車旁邊多了間小木屋，門上掛著塊牌子：“胡楊林綠豆糕工坊”。

屋里的貨架上擺著各種口味的綠豆糕：桂花的、蟠桃的、甚至還有孟婆湯味的（據(jù)說是給地府特供的）。墻上貼著張合照，楊永革站在中間，左邊是穿漢服的嫦娥，右邊是扛著喇叭的豬八戒，后面是群舉著綠豆糕的玉兔和小猴子。

老馬成了工坊的經(jīng)理，天天拿著計算器算賬，嘴里總念叨：“今天地府訂了五千盒，天庭要八千，凡間的訂單堆成山，得讓嫦娥多派點玉兔來幫忙。”

界碑上的樹已經(jīng)長得比房車還高，樹上的果子熟了又落，落在泉里，化成新的綠豆面。楊永革每天都會來泉邊坐會兒，有時帶塊新做的糕，有時只是坐著發(fā)呆。

這天，他剛把塊低糖綠豆糕放在泉邊，水面突然浮出個新影子。是個小女孩，扎著羊角辮，手里舉著塊玉兔玩偶，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

“爺爺！”小女孩的聲音脆生生的，“我在直播間看見你了！嫦娥姐姐說你做的糕是天上地下最好吃的！”

楊永革愣住了，這是他從未見過的影子。

小女孩突然往他手里塞了塊綠豆糕，和他剛放在泉邊的一模一樣：“這是媽媽讓我給你的，她說奶奶在那邊過得很好，天天跟嫦娥姐姐學(xué)跳舞，還說讓你別太累，該找個伴兒了。”

影子漸漸淡去時，楊永革看見小女孩身后站著個模糊的身影，像極了年輕時的老伴。她笑著揮揮手，手里舉著塊桂花綠豆糕，糕上的糖霜在水面上閃了一下，像顆淚滴。

（十）

又過了幾年，胡楊林成了三界聞名的“甜蜜之鄉(xiāng)”。

楊永革的頭發(fā)全白了，但身子骨還硬朗，每天都去工坊轉(zhuǎn)一圈，指導(dǎo)新來的玉兔做糕。嫦娥的直播間成了三界頂流，粉絲數(shù)比玉帝的關(guān)注還多，她總說：“沒有楊大哥的綠豆糕，就沒有今天的廣寒宮。”

界碑上的樹已經(jīng)長成了參天大樹，枝椏上掛滿了直播間的燈牌，風(fēng)一吹，“叮叮當(dāng)當(dāng)”響，像在唱一支甜美的歌。樹下有個石桌，上面總擺著兩盤糕，一盤綠豆的，一盤桂花的，像是在等誰。

這天，楊永革坐在石桌旁，看著泉里的影子。老伴和嫦娥正圍著樹跳舞，孫悟空和豬八戒在旁邊搶糕吃，老馬舉著手機(jī)拍視頻，嘴里喊著：“家人們快看！這就是傳說中的‘仙凡共樂圖’！”

突然，泉里的影子晃了晃，老伴的聲音飄出來：“老頭子，該歇歇了，過來陪我吃塊糕吧。”

楊永革笑了，拿起塊綠豆糕，慢慢放進(jìn)嘴里。甜而不膩的味道在舌尖散開，混著胡楊林的清氣和桂花的香，像他這一輩子，平凡，卻也圓滿。

他往泉里看時，水面上漂著兩片葉子，一片綠豆色，一片桂花黃，像兩只手，慢慢握在了一起。

房車的收音機(jī)里，正播放著嫦娥的直播：“家人們，今天的福利是楊大哥親手做的‘圓滿糕’，吃了就能心想事成哦～”

風(fēng)穿過胡楊林，帶著無數(shù)甜美的氣息，飄向三界，飄向更遠(yuǎn)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