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躺著去，我給你熬點粥。”陸星野把她往臥室推，抬手將手背放到凌梔夏額頭，像被燙到似的縮了一下，“怎么這么燙？”他轉身去浴室拿了條毛巾，用溫水浸濕了擰干，疊成整齊的方塊敷在她額頭上，“物理降溫也得跟上?！?/p>

毛巾的涼意透過皮膚滲進來，稍微壓下了些昏沉。凌梔夏靠在床頭，看著他在廚房里忙碌的背影。他系著她那件印著小熊圖案的圍裙，顯然不太合身。他認真地洗米、加水、開火，動作不算熟練，卻透著笨拙的細心。

退燒藥的藥效慢慢上來，凌梔夏覺得眼皮又開始發沉，卻舍不得閉上眼。

她看著陸星野時不時掀開鍋蓋攪一攪，看著他拿紙巾擦掉濺在灶臺上的粥汁，看著他洗橙子時認真地搓掉表皮的蠟。這樣的場景，還怪溫馨的。

不知過了多久，陸星野端著一碗小米粥走進來，“趁熱吃點，墊墊肚子再吃剩下的藥?！彼淹敕旁诖差^柜上，又去客廳倒了杯溫水。

凌梔夏撐著坐起來，舀了一勺粥送進嘴里，溫熱的米香混著淡淡的甜味在舌尖散開，胃里瞬間暖了起來。

她抬眼時，正對上陸星野的目光，他不知什么時候搬了個小凳子坐在床邊，手里還拿著一個橙子。

“這些一共多少錢？我轉給你。”她放下勺子，手摸向床頭柜的手機，喉嚨因為喝了粥，舒服了些。

陸星野手里的動作頓住，剝橙子的手指停了下來。他抬起頭來，嘴角還掛著剛才的笑，眼底卻浮起一絲淺淺的無奈：“怎么又要算這個？之前想請你吃點東西，你搶著付錢；今天我給你送點藥，你又要轉錢，凌梔夏，你就這么不想欠我點什么？”

“不是的，”凌梔夏攥緊了被角，指節泛白，“親兄弟還明算賬呢，咱倆才認識多久，我不喜歡欠別人人情。”這話一說出口，她就有點后悔了。

“別人？”陸星野重復這兩個字時，聲音低了些，像是被砂紙輕輕磨過，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澀。他繼續剝著橙子，動作很慢。

“水果算我探病的心意，不用給?！鞭D身自己也盛了一小碗粥，悶頭喝了一口?！爸嗍俏蚁牒鹊模栌昧艘幌履愕膹N房，順帶給你也盛一碗，就當把藥錢抵了?！?/p>

他抬頭時，臉上又恢復了平時那種明朗的笑，只是那笑意沒到達眼底，像蒙著層薄紗：“實在覺得過意不去，下次換你請我吃飯，就當兩清了，行不行？”

凌梔夏別過頭，看向窗外。她不敢再看陸星野的眼睛，怕在那片藏著失落的眼底里，看到自己同樣慌亂的倒影。

陸星野收拾碗筷的聲音很輕，開門時回頭看了她一眼：“粥在保溫鍋里，記得再吃點。我先回去了，有事給我打電話，別硬撐?！?/p>

門輕輕合上，帶走了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房間內又恢復了寧靜。

一晚過去，此時窗外的天光已經徹底亮透了，凌梔夏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白色的墻面上印著窗簾投下的細碎紋路。

頭還有點沉，但腦子卻異常清醒，全是陸星野昨天離開時的樣子。

他說“別人？”時那聲低啞的反問，像根細針似的扎在她心上。她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里。

其實仔細想想，陸星野實在沒什么可讓人提防的。昨天跑著送來的退燒藥，跟著教程一步步學著做的小米粥。也許他是個值得交的朋友。

她摸過手機點開相冊，最新一張是昨天那碗小米粥，當時隨手拍下來想發朋友圈，臨了又覺得太矯情。

指尖劃過屏幕，突然想起以前看的言情小說里，男主照顧生病女主的橋段總寫得轟轟烈烈。

可陸星野不一樣，他就像安靜的流水，沒什么驚人的舉動，偶爾還有些小笨拙。

比如系錯了小熊圍裙的帶子，比如洗橙子時反復搓揉的指尖，比如看教程時微微蹙起的眉頭。

“哪有小說里那么夸張呢?！彼龑χ諝庑÷曕止?。手機屏幕亮著，顯示已經中午十二點，燒退了不少，身上也有了力氣。

她盯著陸星野的微信頭像看了半天，手指在對話框上懸了又懸，終于敲下去一行字：“晚上有空嗎？想請你吃飯，昨天的事……謝謝你?！?/p>

等待回復的間隙，她起身去廚房翻冰箱，昨晚剩下的小米粥還在，加熱時想起陸星野擦灶臺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笨拙的可愛。

手機震動時，她差點把粥碗打翻。陸星野的消息來得很快，帶著個雀躍的搞笑表情包：“有空！不過我現在不在市區，在橫店這邊跑組呢，可能要晚點過去，你別等急了?！?/p>

凌梔夏看著“跑組”兩個字，心里動了動。之前聊天時聽他提過想當演員，原來真的在一點點往前挪。她回了句“不急，你忙你的”。

下午的時間過得格外慢。她把房間徹底收拾了一遍，換了干凈床單，連玄關的拖鞋都擺得整整齊齊。對著鏡子挑衣服時犯了難，一排衣服中，她試了一套又一套，最后選了條淺色的襯衫，搭配了一條短裙。

傍晚六點，她發了餐廳定位過去。那是家藏在老巷子里的農家小院，上次加班晚歸偶然發現的，老板是對老夫妻，燉的土雞湯尤其香。陸星野秒回了個“收到”，后面跟著個蒼蠅搓手的表情包。

凌梔夏提前十分鐘到了地方，選了院子里那棵老槐樹下的桌子。晚風拂過樹葉沙沙的響。

她剛把包放下，就看見陸星野從巷口跑過來，白色T恤被風吹得鼓鼓的。

“沒等很久吧？”他在對面坐下，眼睛彎成了月牙，“我回家先洗了個澡，沒耽誤吧？”

“剛到?！绷钘d夏遞過菜單，“這家店的土雞湯特別好，我已經點了，你再看看想吃什么。”

陸星野沒接菜單，笑著搖頭：“你點的肯定都好吃?！绷钘d夏望向他，老板剛好在調整燈，光影打在陸星野的臉上，不知不覺，認識他也有一段日子了。

菜很快上齊了。砂鍋里的雞湯咕嘟冒泡，油花浮在奶白的湯面上，旁邊擺著些其他的菜。

“我拍個照。”凌梔夏舉起手機，鏡頭剛對準桌子，就瞥見對面的陸星野也拿起了手機，屏幕亮著，怎么感覺攝像頭好像……對著自己？

她手一抖，差點把手機掉進湯里，趕緊胡亂拍了幾張，把手機塞回包里：“好了好了，快吃吧，雞湯涼了就不好喝了?！?/p>

陸星野輕笑一聲，也收起了手機，拿起勺子給她盛了碗湯：“小心燙?！?/p>

溫熱的雞湯滑進胃里，凌梔夏握著碗沿，小聲說：“昨天……對不起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