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木地板被踩得咯吱響,正廳里的檀香比道觀里的沖多了,混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水味,聞得我鼻子有點癢。)
“清鳶,過來。”
(聲音從主位上傳來,不高不低,帶著股久居上位的威嚴。我抬眼瞧去,林正宏穿著一身定制中山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就是眼角的皺紋比照片上深多了。上一世他臨死前抓著我的手說“對不起”,可那時候,林家早就成了一堆爛攤子。)
我捧著《道德經》走過去,沒像林薇薇那樣湊上去撒嬌,就站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規規矩矩地鞠了個躬:“爸。”
(他的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一下,大概是嫌我太生分。也是,在他眼里,我就是個在道觀里養廢了的丫頭,本該哭著喊著撲進他懷里才對。)
“這些年,辛苦你了。”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掃過我身上的道袍,“怎么還穿著這個?讓張誠給你準備的新衣服呢?”
“‘甘其食,美其服’,”我摸了摸道袍的針腳,“這衣服穿著舒服,不用換。”
(旁邊的三奶奶突然嗤笑一聲,她手里盤著串紫檀珠子,說話尖得像錐子:“我說清鳶啊,不是三奶奶說你,女孩子家總穿得灰撲撲的像什么樣子?你爸可是林氏集團的董事長,你這出去,人家還以為我們林家虧待了你呢。”)
(我瞅著她手腕上那只百達翡麗,心里冷笑——這表去年在拍賣行炒到了八百萬,她一個靠著娘家嫁妝度日的寡婦,哪來的錢?多半是劉月蓉私下送的,好讓她在家族里幫著說話。)
“三奶奶,《道德經》里說‘五色令人目盲’,”我笑得一臉純良,“穿得花里胡哨的,容易看不清路。就像有些人,戴了塊好表,卻未必算得清自己的賬。”
(三奶奶的臉“騰”地紅了,手里的珠子差點沒攥住:“你這丫頭!在山上學的什么歪理!”)
“歪理?”我歪著頭看她,“那三奶奶說說,您兒子上個月在澳門輸的五百萬,是您用私房錢填的,還是拿了公司的備用金?”
(這話一出,滿屋子的人都愣住了。連林正宏都放下了茶杯,眼神里帶著探究。三奶奶的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話來——她肯定沒想到,我在深山老林里,連她兒子賭博的事都知道。)
(其實這事兒不難查,我旗下的博彩公司剛好在澳門有分舵,那小子簽欠條的時候,指紋早就進了我的數據庫。《道德經》說得好,“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要拿捏這些人,就得從他們的小辮子抓起。)
“清鳶,”林正宏的聲音沉了下來,“道觀里教你的,就是這些搬弄是非的本事?”
“爸,我只是實話實說。”我翻開《道德經》,指著其中一頁,“‘言有宗,事有君’,我說的每句話都有根有據。倒是三奶奶,您藏著掖著,才是真的害了您兒子——‘知不知,尚矣;不知知,病也’,您說對嗎?”
(三奶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拍著大腿喊:“我怎么這么命苦啊!這剛回來的丫頭就欺負我老婆子!”)
劉月蓉趕緊上前去扶,一邊給我使眼色:“清鳶,快給你三奶奶道個歉,她年紀大了,經不起嚇。”
“‘善者不辯,辯者不善’,”我往后退了一步,避開她的眼神,“我沒說錯,為什么要道歉?倒是劉阿姨,您上個月給三奶奶轉賬的兩百萬,是從您的私人賬戶劃的,還是用了爸書房里那個加密U盤里的額度?”
(劉月蓉的臉瞬間白得像紙,扶著三奶奶的手都在抖。林正宏“啪”地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茶水濺出來燙了他的手,他都沒察覺。)
“你……你怎么知道加密U盤的事?”他的聲音都變了調。
(我心里暗笑,那U盤里的賬目,早就被我的技術團隊破解了。里面不僅有劉月蓉偷偷轉移的資產,還有幾筆說不清道不明的灰色交易——上一世,就是這些賬目被對手拿到,才讓林家徹底翻不了身。)
“猜的。”我合上《道德經》,笑得一臉無辜,“上次聽山下香客聊天,說做大生意的都有秘密賬本,我就隨便說說。爸,您別緊張啊。”
(林正宏死死盯著我,那眼神像是要把我看穿。我挺直腰板迎著他的目光——我可不怕,現在手里握著牌的是我。就像《道德經》里說的,“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我現在看似在退讓,其實每句話都往他們心窩子里扎。)
“好了!”林正宏突然一拍桌子,“家宴準備得差不多了,都入座吧!”
(他起身的時候,我看見他的手在發抖。三奶奶被劉月蓉扶著,嘴里還在嘟囔著什么,林薇薇縮在角落,看我的眼神像是見了鬼。)
(我跟在他們后面往飯廳走,指尖劃過冰涼的走廊欄桿。心里盤算著,這第一回合,算是我贏了。但這只是開始,林家這潭渾水,比我想象的還要深。)
“‘孰能濁以靜之徐清?孰能安以動之徐生?’”我小聲念著,腳步輕快,“爸,三奶奶,你們說,這林家的水,什么時候能清呢?”
(前面的人腳步一頓,沒人回頭,可我知道,他們都聽見了。)
(飯廳里的水晶燈晃得人眼暈,長桌上擺滿了菜,光鮑魚就有三種做法。我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剛拿起筷子,林正宏就開口了:“清鳶,下個月的商業酒會,你跟李家少爺見一面。”)
(來了。上一世就是這場酒會,把我推進了火坑。)
我夾了塊青菜放進嘴里,慢慢嚼著:“‘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聯姻這種事,跟打仗似的,傷和氣。爸,您覺得呢?”
(他的臉徹底沉了下來,飯廳里的空氣,比道觀后山的寒潭還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