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的紅木長桌跟鏡子似的,能照見我身上這身新做的西裝——林薇薇非拉著我買的,說穿道袍開會像來做法事。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道德經(jīng)》,紙質書的邊角硌著掌心,比任何合同都讓人踏實。)
(林正宏坐在主位,手指在桌沿敲得飛快,老花鏡滑到鼻尖也沒推。對面的趙天成翹著二郎腿,鱷魚皮鞋尖閃得晃眼,身后跟著兩個穿黑西裝的保鏢,活像剛從電影里走出來的反派。)
“林董,人都到齊了,咱就別磨嘰了?!壁w天成掏出雪茄,旁邊立刻有人遞火,“聽說你家大小姐從山里出來了?怎么沒見人?該不會是怕了,躲起來了吧?”
(林正宏剛要說話,我推開門走進去,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嗒嗒”響。趙天成的目光跟黏了膠水似的粘在我身上,從頭發(fā)絲掃到鞋跟,最后停在我手里的書皮上。)
“喲,這就是清鳶侄女?”他吐出個煙圈,笑得不懷好意,“聽說在道觀里背了十幾年經(jīng)?怎么,今天是來給我們念《道德經(jīng)》超度的?”
(身后的股東們一陣竊笑,三爺爺那老東西笑得最歡,手里的拐杖在地上戳得咚咚響。我拉開椅子坐下,把《道德經(jīng)》往桌上一放,正好壓在林氏集團的logo上。)
“趙總,《道德經(jīng)》里說‘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我抬眼瞅他,嘴角帶笑,“您連自己快破產(chǎn)的事都不知道,還好意思笑別人?”
(趙天成的臉“唰”地白了,雪茄差點掉地上:“你胡說什么!我趙氏集團好得很!”)
“是嗎?”我從包里掏出份文件,往桌上一推,紙張滑到他面前,“上個月你從海外借的高利貸,月息三分,明天就是還款日。還有你挪用趙氏公款在瑞士買的別墅,房產(chǎn)證上寫的是你情人的名字——這些事,用不用我給各位股東念念細節(jié)?”
(會議室里瞬間鴉雀無聲,連掉根針都能聽見。三爺爺?shù)墓照炔豁懥?,眼珠子瞪得跟銅鈴似的。趙天成捏著文件的手在抖,紙角被他攥出褶皺。)
“你……你調查我?”他猛地拍桌子,椅子被推得往后滑了半米,“林清鳶!你敢動我?!”
“‘反者道之動’,”我慢悠悠地翻開《道德經(jīng)》,“您先動的林家,就別怪我還手。再說了,我不是動您,是幫您——幫您把這些見不得光的事,曬曬太陽。”
(林正宏突然咳嗽一聲,從懷里掏出個U盤:“各位股東,這是劉月蓉和趙總勾結的證據(jù),里面有他們轉移公司資產(chǎn)的轉賬記錄……”)
“放屁!”趙天成跳起來,保鏢立刻往前沖。我沒動,只是朝門口喊了聲:“張警官,該您出場了。”
(門被推開,兩個穿警服的人走進來,手里拿著逮捕令:“趙天成先生,我們接到報案,懷疑你涉嫌商業(yè)詐騙和挪用資金,請跟我們走一趟?!保?/p>
(趙天成的臉跟死灰似的,被警察架著往外拖時還在嘶吼:“林清鳶!你給我等著!我不會放過你的!”)
“‘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失’,”我對著他的背影喊,“趙總,監(jiān)獄里應該也有《道德經(jīng)》,您好好學學?!?/p>
(會議室里靜了足足三分鐘,三爺爺突然帶頭鼓掌,其他股東趕緊跟著拍,掌聲稀稀拉拉的,聽得人尷尬。我拿起桌上的保溫杯,是林薇薇早上給我泡的菊花茶,溫度剛好。)
“各位叔伯,”我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說,“林氏現(xiàn)在的情況,大家心里有數(shù)。想撤資的,我不攔著,鼎盛建筑可以溢價收購你們手里的股份。想留下的,我保證年底分紅翻倍?!?/p>
(三爺爺拄著拐杖站起來,腰桿挺得筆直:“清鳶丫頭,三爺爺信你!當年你爺爺就說你是塊好料子,果然沒看錯!”
“就是就是,”旁邊的李叔趕緊附和,“有清鳶丫頭掌舵,咱們林家肯定能東山再起!”
(我笑了笑,沒接話。拿起《道德經(jīng)》翻到“治大國若烹小鮮”那頁,心里清楚——這只是開始。收拾了趙天成,還有藏在暗處的魑魅魍魎,比如當年害死我媽的那個“意外”,比如上一世卷走最后一筆錢的遠房表舅……)
(散會時,林正宏拉著我的手,眼圈紅了:“清鳶,爸對不起你媽……當年要是我早點看清劉月蓉的真面目……”)
“‘既往不咎’,”我拍了拍他的手背,“爸,往前看。《道德經(jīng)》里說‘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咱們一步一步來?!?/p>
(林薇薇在走廊里等我,手里拿著個文件夾,臉上帶著笑:“姐,這是海外分公司的報表,你讓我查的那個表舅,果然在偷偷轉移資產(chǎn)!”)
我接過文件夾,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紙上,把那些密密麻麻的數(shù)字照得清清楚楚。突然覺得,這身西裝也沒那么難穿,至少比道袍方便裝文件。
(“走,”我拉著她往電梯走,“去會會那位表舅?!畬⒂≈?,必先與之’,咱們得給他準備份大禮。”)
(電梯門關上時,我看見自己的影子映在金屬壁上,穿著西裝,手里卻攥著本《道德經(jīng)》,像個不倫不類的道士。但那又怎樣?)
(就像老子說的,“道在螻蟻,在稊稗,在瓦甓,在屎溺”,道無處不在,我這身打扮,說不定就是最合時宜的“道法自然”。)
(電梯下降的數(shù)字“叮咚”作響,像在倒數(shù)——倒數(shù)著那些虧欠我的人,該付出代價的時刻。)
(表舅被警察帶走時,嘴里還在喊“我是被冤枉的”,可手里那疊轉賬記錄比他的聲音可信多了。我站在警局門口,看著警車紅藍燈轉得晃眼,林薇薇在旁邊拽著我袖子,眼睛紅紅的。)
“姐,真查到了……媽當年的剎車,是表舅讓人動的手腳?!彼曇舭l(fā)顫,“就因為媽發(fā)現(xiàn)他在公司里做假賬,想告訴爺爺……”
(風刮過臉頰,有點涼。我摸出兜里的《道德經(jīng)》,指尖剛好落在“天道無親,常與善人”那行。善人?上一世我媽一輩子行善,最后落得那樣的下場。這一世總算讓兇手伏法,也算是給她一個交代了。)
“都過去了?!蔽野褧乜诖?,轉身往回走,“‘物有本末,事有終始’,該清的賬清了,剩下的路,得往前看。”
(林正宏在老宅門口等我們,穿著件洗得發(fā)白的舊襯衫,不像董事長,倒像個普通老頭。看見我,他搓了搓手,把手里的保溫桶遞過來:“你媽以前總給你做的蓮子羹,我學著燉了點,不知道合不合口味。”)
(我接過保溫桶,溫度透過鐵皮傳到手心,燙得人有點發(fā)慌。上一世到死,我都沒等到他一句像樣的道歉?,F(xiàn)在他笨拙地學著做羹湯,倒讓我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味道不錯?!蔽液攘艘豢冢鸬脛偤?,“爸,表舅的事……”
“不用跟我解釋。”他打斷我,眼睛里的紅血絲比昨天還多,“是爸糊涂,養(yǎng)虎為患這么多年。清鳶,以后……林氏就交給你了,爸老了,管不動了?!?/p>
(林薇薇在旁邊點頭如搗蒜:“對呀姐,你就留下吧!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我看著老宅的朱漆大門,想起剛回來時這里的劍拔弩張,再看看現(xiàn)在,劉月蓉入獄,趙天成被查,表舅伏法,那些藏在暗處的蛀蟲總算清得差不多了??蛇@里終究不是我的歸宿。)
“爸,薇薇,”我放下保溫桶,認真地看著他們,“‘功遂身退,天之道’。我在山上待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