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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紅樓夢:賈府抄家

第十二章:雪夜焚稿

夜里,榮國府的雪下得緊了。北風卷著雪沫子,像無數把小刀子,砸在破窗上“嗚嗚”作響,竟有幾分像人在暗處壓抑的哭聲。

寶釵剛把巧姐哄睡,小丫頭攥著那個丑布偶,嘴角還掛著淺淺的笑,仿佛夢里還在玩鬧。她輕手輕腳地退出里屋,就著灶膛透過來的余溫,翻出那本泛黃的賬本——紙頁邊緣都磨得起了毛,上面用小楷記著家里的收支,一筆筆都是“野菜三斤”“雜糧半斗”“補丁布二尺”的瑣碎,最后一頁還空著,她卻對著那空白處發愣,不知道明天該填些什么。

“寶姑娘,您還沒睡?”平兒端著碗熱湯進來,湯里飄著兩片干菜,是白天曬的薺菜,“剛才茗煙去灶房添柴,說柴火快見底了,明天得早起去城外砍些,不然晚上連粥都熬不成。”她瞥見寶釵手里的賬本,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碗沿,嘆了口氣,“這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難,連燒火的柴都得算計著用。”

寶釵接過湯,指尖觸到溫熱的粗瓷碗,才覺出自己的手早凍得發僵。她喝了一口,野菜的澀味混著淡淡的土腥氣,比涼粥強了許多。“蘭哥兒今天在私塾還好?沒再受欺負吧?”她想起白天寶玉回來時說的,賈蘭拒了張小三的肉包子,還救了被小混混欺負的事情,心里稍安——這孩子,骨子里竟有賈政當年的硬氣,倒比他們這些大人還堅韌。

“好著呢!”平兒的聲音亮了些,湊到炕邊幫著整理針線筐,“回來時還笑著說,先生夸他‘貧而無諂’,給他塞了個白面饅頭。蘭哥兒舍不得吃,拿回來給巧姐分了一半呢。”她一邊說,一邊往筐底掏針線,忽然摸到個硬邦邦的東西,掏出來一看,是個舊木盒,漆皮剝落,露出里面的紅木,“咦?這不是邢夫人從前放首飾的盒子嗎?抄家時官差沒搜走?怎么藏在針線筐底了?”

寶釵抬頭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這盒子是前些時官差搜查后落下的,當時她見里面空蕩蕩的,隨手就塞在了針線筐底,竟忘了處理。“許是官差嫌它舊,沒瞧上。”她強裝鎮定,“打開看看吧,說不定里面還剩些碎銀子,或是能用的小物件。”

平兒依言打開盒子,里面果然空蕩蕩的,只有幾張皺巴巴的紙團,沾著點灰塵。她小心翼翼地展開,臉色瞬間變了,手里的碗差點摔在地上:“寶姑娘,這……這是……”

寶釵趕緊湊過去,看清紙上的字,心一下子沉到了底。那是幾張詩稿,字跡潦草,卻帶著寶玉特有的飛揚筆鋒,最上面一張的末尾,赫然寫著“敢笑黃巢不丈夫”——這是當年寶玉讀《水滸傳》時,一時興起隨手寫的句子,那時他還笑著跟黛玉說“這人倒有幾分氣魄”,竟被人撿了去,當成了“逆書”的證據,藏在了邢夫人的盒子里!

“是邢夫人干的。”寶釵的聲音發顫,指尖捏著詩稿,薄薄的紙頁像刀片一樣割手,“前些時官差搜查,她就在一旁說‘寶玉常跟賈政通信,說不定藏了逆書’,我還以為是她隨口亂攀扯,沒想到……她早把這東西藏好了,就等著栽贓給寶玉,好讓他替賈政頂罪!”她想起邢夫人平日里的冷淡,想起她為了自保,連迎春的死活都不管,如今竟真的能對寶玉下此狠手,心里像被冰錐扎著,又冷又疼。

平兒也慌了,手忙腳亂地把碗放在桌上:“這可怎么辦?要是被官差發現,二爺就完了!輕則坐牢,重則……是殺頭的罪啊!”她急得直轉圈,“要不,我們把這盒子扔出去?扔到城外的雪地里,讓誰也找不著!”

寶釵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知道,現在慌也沒用,扔盒子容易,可詩稿上的字跡是寶玉的,萬一被人撿去,還是會惹禍。必須盡快把這些詩稿處理掉,連一點痕跡都不能留。“平兒,你去把灶膛的火再燒旺些,多添些硬柴,燒得越旺越好。”

平兒點點頭,轉身就往灶房跑,鞋底踩在地上的雪粒上,發出“咯吱”的輕響。寶釵拿著詩稿,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雪下得正緊,院子里的老海棠樹被雪壓彎了枝椏,像個負重前行的老人,枝頭還掛著沒化的冰棱,在月光下閃著冷光。她想起寶玉白天的樣子,坐在老海棠樹下,手里攥著探春的信,反復念叨“海疆多霧,常望北斗”,眼里滿是對妹妹的牽掛;想起他給賈蘭塞凍野果時,特意把最紅的那顆遞過去;想起他對小紅說“這不是你的錯,是世道的錯”時,語氣里的悲憫……這么好的人,怎么能被邢夫人的陰謀毀掉?

“寶姑娘,火生好了!”平兒跑回來,臉上沾著炭灰,額角還沁著細汗,“灶膛里的火能燒到后半夜,扔進去的東西,保準燒得連灰都不剩!要不要我陪您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

寶釵搖搖頭:“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你在屋里看著巧姐,別讓她醒了找我,孩子膽小,怕黑。”她把詩稿小心翼翼地折好,揣進貼身的衣袋里,又拿起件厚棉襖披上——這是拆了自己一件舊夾襖絮的新棉,還算厚實。走到門口時,她又回頭看了一眼里屋,巧姐的呼吸很均勻,心里才稍稍放下些,往灶房走去。

灶房里的火很旺,跳動的火苗映得墻壁通紅,連空氣都帶著灼熱的溫度。寶釵走到灶膛前,看著熊熊燃燒的柴火,心里卻突然猶豫了——這是寶玉的字跡啊,上面有他年少時的意氣,有他讀史時的感慨,就算只是隨手寫的句子,也是他的心血。就這么燒了,她竟有些舍不得。可她更清楚,留著這些詩稿,就是留著一顆定時炸彈,不僅會害了寶玉,還會連累李紈、賈蘭、平兒……整個榮國府剩下的人,都會被這幾張紙拖進深淵。

她想起母親臨終前,拉著她的手說“我的兒,你要好好照顧寶玉,守住薛家的體面,也守住自己”;想起薛蟠在獄里隔著鐵窗,紅著眼圈說“妹妹,哥對不起你”;想起薛姨媽咳嗽著,把最后半塊饅頭塞給香菱;想起李紈夜里縫棉襖時,借著油燈的光偷偷抹眼淚……這么多人的希望,都壓在她肩上,她不能退縮。

寶釵從懷里掏出詩稿,剛要往灶膛里扔,就聽見身后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她猛地回頭,是寶玉,手里拿著件舊青氈斗篷,顯然是見她許久沒回,擔心她冷,特意來送衣裳。

“這么晚了,你怎么來了?”寶釵的心跳得飛快,下意識地把詩稿藏在身后,指尖的汗浸濕了紙頁。

寶玉沒察覺她的慌亂,只是把斗篷遞過來,笑著說:“看你出來這么久沒回去,怕你凍著。灶房風大,披著暖和些。”他走近些,聞到空氣中的焦糊味,又看見灶膛里竄得老高的火苗,疑惑地問,“這么晚了,怎么還燒這么大的火?是要熬什么東西嗎?”

寶釵知道,瞞不過去了。她從身后拿出詩稿,雙手遞到寶玉面前,聲音控制不住地發顫:“你看這個……是從邢夫人的舊盒子里找出來的,她……她想栽贓你,用這個當‘逆書’的證據。”

寶玉接過詩稿,借著灶火的光看清上面的字,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手指也開始發抖。他認得這字跡,是自己十六歲那年寫的——那時在怡紅院,春日正好,他坐在窗邊讀《水滸傳》,讀到宋江題反詩時,一時興起就抄了那句“敢笑黃巢不丈夫”,還跟晴雯開玩笑說“將來我也寫首反詩,讓你們跟著我享福”。沒想到,這么一句戲言,竟被人撿了去,當成了害他的利器。“邢夫人……她竟真的能做出這種事。”他的聲音里滿是失望,還有幾分悲涼,“我以為,就算她再自私,再怕被連累,也不會對自家人下這種狠手,沒想到……”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寶釵打斷他,伸手握住寶玉冰涼的手,“必須把這些詩稿燒了,一點痕跡都不能留。要是被官差搜走,你就完了,我們所有人都完了。”

寶玉點點頭,眼神慢慢清明起來。他拿著詩稿,走到灶膛前,火苗映在他臉上,忽明忽暗。他想起自己寫這些句子時的模樣,那時的他,錦衣玉食,無憂無慮,以為“反詩”不過是書中的故事,離自己遠得很。如今才知道,在這亂世里,一句戲言,一個字,都可能成為殺身之禍。“燒了吧。”他輕聲說,聲音里帶著幾分無奈,還有幾分釋然。

寶釵接過詩稿,指尖劃過那些熟悉的字跡,心里像被針扎著疼。她深吸一口氣,將詩稿慢慢湊近灶膛。火苗“騰”地一下竄了起來,瞬間吞噬了詩稿的邊角,黑色的灰燼隨著熱氣飄起來,像一群折了翅的蝴蝶,打著旋兒落在地上,很快又被風吹散。寶釵看著詩稿一點點被燒毀,那些曾經鮮活的字跡,轉眼就成了灰燼,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

“守了一輩子規矩,原是替人守的。”她忽然開口,聲音很輕,卻帶著幾分自嘲,幾分悲涼,像寒風里飄落的枯葉,“我從小就被教導要‘端莊’‘得體’,要守規矩,要顧全大局。母親說‘女孩子家要安分,才能有好歸宿’,我便學著做針線、管家事,學著藏起自己的心思,學著對所有人都溫和有禮。我以為,只要我守著這些規矩,就能換來安穩的日子,就能保護好身邊的人。可到頭來呢?規矩護不了薛蟠,護不了母親,護不了寶玉,連我自己都護不住。我守了一輩子的規矩,原來只是替別人守的,替那些算計我們的人,替這吃人的世道!”

寶玉看著她,心里也發酸。他想起從前的寶釵,穿著藕荷色綾羅裙,戴著赤金點翠的首飾,手里拿著賬本,一絲不茍地核對府里的賬目,那時的她,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永遠端莊,永遠得體。可如今,她穿著打補丁的棉襖,在雪夜里為了保護他,親手燒毀他的詩稿,眼里滿是疲憊和無助,連眼淚都只能偷偷掉。

“不怪你。”寶玉輕輕握住她的手,把她凍得冰涼的指尖揣進自己的懷里暖著,“是這規矩不好,是這世道太壞,不是你的錯。從前是我們太傻,總以為守著規矩就能安穩,如今才知道,有些規矩,本就是用來束縛好人的。”他頓了頓,聲音沉了些,“以后,我們不做那些沒用的規矩了。我們只守著心里的本分,守著彼此,守著這些活著的人。”

寶釵點點頭,眼淚卻掉得更兇了。她知道,寶玉的話是真心的,可她更清楚,在這亂世里,光有真心遠遠不夠。他們還得繼續扛著,繼續在寒風里尋找那一點點活下去的希望。

詩稿很快就燒完了,只剩下些黑色的灰燼,混在灶膛的炭灰里,再也分不清。寶釵找來小鏟子,把那些灰燼一點點鏟出來,倒進旁邊的水桶里,又往桶里加了些雪水,看著灰燼在水里慢慢散開,變成渾濁的黑色,才松了口氣。

“好了,沒事了。”寶釵擦干眼淚,對著寶玉勉強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帶著幾分疲憊,幾分釋然,“我們回去吧,別讓平兒和巧姐擔心,夜里風大,別凍著孩子。”

寶玉點點頭,把那件青氈斗篷披在她肩上,又細心地幫她系好帶子。兩人并肩往屋里走,雪還在下,落在他們的頭發上、肩膀上,很快積了薄薄一層。院子里很靜,只有雪花落在地上的“簌簌”聲,偶爾傳來幾聲遠處的狗吠,在這寒夜里竟有了幾分生機。

“寶玉,”寶釵忽然停下腳步,望著漫天飛雪,“以后我們得更小心些。邢夫人既然能藏下這些詩稿,說不定還藏著別的東西,我們得防著她。”

寶玉抬頭看雪,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很快就化了:“我知道。只是……她畢竟是長輩,我們總不能去搜她的東西,只能多留意些。”他想起邢夫人平日里的冷漠,想起迎春的遭遇,心里又添了幾分寒意,“要是她再敢害我們,我就去找她理論,就算是長輩,也不能這么狠心。”

寶釵卻拉住他:“別去。現在去理論,只會打草驚蛇,她要是狗急跳墻,說不定會做出更過分的事。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日子過好,保護好身邊的人,不讓她的陰謀得逞。只要我們好好活著,就是對她最好的反擊。”

寶玉想了想,覺得寶釵說得有道理,便不再堅持,只是握緊了她的手,兩人繼續往屋里走。

回到屋里,巧姐還在睡,小臉紅撲撲的,像個熟透的蘋果。平兒見他們回來,趕緊迎上來,眼神里滿是擔憂,直到寶釵點頭說“處理干凈了”,才松了口氣,忙著去倒熱水。寶釵走到炕邊,看著巧姐的睡顏,指尖輕輕拂過她凍得發紅的小臉蛋,心里滿是溫柔——這孩子,是榮國府剩下的希望,是未來的光,她一定要拼盡全力保護好她,讓她平安長大,再也不用經歷這些算計和苦難。

夜漸漸深了,寶釵和寶玉坐在炕上,平兒在一旁縫著巧姐的棉襖,油燈的光昏黃而溫暖,映得三人的影子在墻上晃來晃去。外面的雪還在下,卻比從前溫柔了些,不再是刀子似的刮人,倒像是在為他們守護這份難得的寧靜。

寶釵靠在寶玉肩上,聽著他平穩的呼吸,忽然覺得,就算日子再苦,就算前路再難,只要有他在,有平兒、李紈、賈蘭、巧姐這些人在,她就能扛下去。她想起剛才燒詩稿時說的“守了一輩子規矩,原是替人守的”,可現在她明白了,真正該守的,從來不是那些束縛人的條條框框,而是心里的善良,是對家人的牽掛,是在寒冬里也不肯熄滅的希望。

她悄悄握緊了寶玉的手,又看了看燈下縫衣的平兒,看了看炕上熟睡的巧姐,心里暗暗想:邢夫人,你可以算計我們,可以破壞我們的生活,可以用陰謀詭計逼我們陷入絕境,但你永遠也打不倒我們,永遠也奪不走我們心里的光。只要我們還活著,只要我們還在一起,就一定能熬過這個漫長的寒冬,等到春暖花開,等到一切都好起來的那一天。

高振耘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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