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一步一步,歡聲笑談著往宴會廳走,素眠掃了兩眼,認出都是得罪不起的大佬,有的還是仇家,居然能其樂融融聚在一起。
他們那群人,不乏身居高位、德高望重者,跟這些下來交際走場面的人不一樣,這邊之中也就霍崇還算能跟他們說上話。
咚,咚,咚。
她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很快又很慢,在幾秒鐘里,被大佬們簇擁在中心的那個男人朝這邊緩緩側過視線,極具穿透和壓迫力,千斤重鈞被慢放動作,電影里的慢鏡頭般。
男人修長英挺,黑西裝外套散漫敞著,露出內搭的黑菱形領結白襯衫,領結下細短的兩條黑絲帶延伸到第三個紐扣,單手插兜閑庭信步地走著,似乎在聽別人說話,那些人的氣場都淪為他冷峻場域的外延。
素眠使勁掐著手心,白生生的指甲嵌進手心軟肉里,跟覺不到疼似的,下意識就要轉頭收回視線。
商久序唇邊噙著若有若無的笑,一眼過去帥得讓人膽顫,像不可仰望的烈日透過極地冰川掃過來的一眼,她脊背一僵定在原地。
他看見她了,素眠知道,她也更看不透他了。
他變了很多,讓她感到熟悉又陌生,不再是八面玲瓏,令人如沐春風的商家繼承人,而是斂盡情緒的笑面虎,氣場內斂強大,宛如一身肅殺氣的暗夜之王。
“大哥回來了,你小心點,他可能要來見你。”
想起商別寒的提醒,素眠低眸放過了被掐得生疼的手心,抬眼,笑得乖張又邪肆。
秦凌凌剛才見到大佬腿都軟了,把自己胳膊掐紫了才沒尖叫丟人,看見素眠這樣子心跳得邦邦快。這不是女演員素眠,這是,高中時候的素眠。
“哇塞,你這股狂妄勁總算回來了。”
霍崇和周總他們聞言收回視線,見素眠突然看他們跟看路邊的螞蟻一樣,不適地皺了皺眉,也無心再與她周旋。
“那位大人物,你想必也見到了,不瞞你說,他跟我公司有深度合作,有他坐鎮(zhèn),今晚你最好不要再想著耍什么花招。”
“他給你們撐腰?”素眠輕笑出聲,挑眉好奇,嗓音慵冷,“你們想怎樣?”
“跟周總跳舞,然后,拍賣會上,我會拍下你的初夜。”
他查過了,素眠到現(xiàn)在的戀愛經(jīng)歷還是零,私生活也簡單得可怕,何況才二十一歲,一定還是個雛。
霍崇眼露精光,與周總交換了心知肚明的一眼,幾個中年男人會意地哄笑。
素眠想過他們不要臉,沒想到這么惡心,眸色徹底冷下來,霍崇還嫌不夠似的,補了一句。
“不要怪我不給你顏面。你敬酒不吃吃罰酒,今夜就只能顏面掃地!”他粗短的手指指向燈光璀璨的天花板,“今晚求老天爺也救不了你,現(xiàn)世佛就在這呢。”
“現(xiàn)世佛,商久序么?”素眠見霍崇想往那邊看又不敢的樣子,涼涼替他補充。
“你......小丫頭還真是不怕死啊,知道就好!”
周總沒想到她敢直呼那位名諱,雙手合十了一下,目露兇光,伸手朝她手心抓來。
素眠后撤一步,左手酒杯向前一潑,紅酒潑了他一頭一臉,在周總霍崇等人驚愕的目光下,秾淡一笑:“你想睡我,問問你那位現(xiàn)世佛同不同意。”
小黑西裝扔到秦凌凌手里,素眠隨手理了理幾乎未亂的裙衫,向最矚目的那群人走過去。
周總哪受過這個,低罵一句推開狗腿地給他擦臉的女迎賓,不可置信地看了眼霍崇,在他示意下追了上來,卻在看清她走路方向時瞬間收回腳步。
小丫頭片子不知天高地厚,他還沒活夠呢。
那些大佬止了交談,舞池里旋轉的男女也停下腳步,因為人群中心的男人正靜靜注視著素眠,而素眠目標明確地朝他走來。
他似乎有點專注,又像單純地在等人,別人便也下意識屏住呼吸。
人群無聲分開一條通道,素眠便立在商久序面前,微仰頭肆無忌憚端詳他,他也看她。
素眠與他許久未見,說來區(qū)區(qū)兩年,卻像闊別了整個世紀那么久,她兩年來刻意不要家里的幫助,如履薄冰,刀尖上走鋼絲,但他現(xiàn)在回來了,她便不想在意別人怎么看,用視線一寸寸描摹他眉眼。
他有點瘦了,卻仿佛比以前還結實。
稍短的立體碎發(fā),眉心一側窄、尾端寬折起的刀眉,折度合宜的雙眼皮,介于桃花眸和杏眸之間的黑眸下臥蠶薄薄,鼻挺,下端寬,薄唇。
每一寸都是她熟知的樣子,素眠找回點真實感了。
“清清。”她聽到他喚她,嗓音沉涼低緩。
商久序任由她很不禮貌、很冒犯地把他打量完,笑意溫淡,黑眸卻暗得發(fā)沉,像鎖定獵物的獸。
那些抵死糾纏的記憶倏然閃回,雖然是一瞬間,也足夠讓人方寸大亂,素眠抿了抿唇,收回視線,故意往他身后看。
“婉君姐沒跟你一起回來?”
見面第一句話,不是關心,甚至不是質問,而是問不相關的人。
商久序唇邊的弧度涼了幾分,沒回答她問題,微微偏身擋住她視線,握住她手心。
“你......”素眠被他手掌的溫度激得一燙,下意識一掙卻沒掙開,便也任由他握著,手心渴望著他熟悉的慰藉,肌膚相觸時刻入骨髓的戰(zhàn)栗感讓她更不敢輕舉妄動,“商久序,你干嘛?”
在一起時的回憶又涌上心頭,到后來,她徹底怕了他的接觸,像腰背這種地方,碰到就會小腹發(fā)麻,已成了被他搞出來的生理反應,沒想到兩年過去這個禽獸還能輕而易舉喚醒她的感官。
“檢查。”男人理所應當瞥她一眼,大掌撫過她手心,自然得好像他們從未分開過哪怕一天,一手緊緊捏著她纖軟的手掌放在眼前,輕輕呼了呼,跟小時候哄她吃藥沒分別,揉摸過她剛才掐出來的指甲印,又像每一次安撫她的求饒。
他怎么知道自己掐了手?他就篤定了她見到他會緊張?
這種滲透到每一個小習慣的了解,讓她覺得好像在他面前裸奔。
“不用。”素眠臉發(fā)燙,忍著尾椎升起的顫意,“你松手。”
商久序好似沉吟了一下,微有薄繭的大掌緩慢揉捏過她的,摩挲來去兩回,等那紅痕慢慢消了,才不緊不慢地放開她。
永遠這樣,從容不迫,掌控一切的上位者。
但那疼痛真的隨他動作消失了不少,讓她想起小時候磕破皮他細致熨帖的消毒和包扎,很舒適。
素眠漂亮的杏眸帶點微紅,水潤地瞪他一眼,轉身就走,他勾唇輕笑:“去哪?”
“回公寓。”素眠頭也不回地,沒好氣,被他兩三步追上,“我既然來了,你就不去公司住了。”
那些人都眼觀鼻鼻觀心,裝作小聲交談,素眠知道他們一定豎著耳朵在聽。
素眠這下子站定了,回頭認真地看著他,似笑非笑的:“不去公司也可以,我去二哥那里住。”
走出宴會廳,正門口停著一輛黑色楔尾飛船超跑,身旁的秦凌凌忍不住哇了一聲:“這黑科技吧,那叫什么,空氣動力學?是不是這意思?誰這么壕啊把車停這了......”
“邁凱倫speedtail。”素眠看到帥車其實比看到帥哥還激動,卻硬逼著自己收回視線,輕輕看了秦凌凌一眼。
“商......商大佬的車啊!”秦凌凌秒懂,“也是,除了他還有誰敢這么囂張——他估計都沒覺得這是張揚。”
素眠的視線卻落在車旁兩個點頭哈腰的身影上,勾唇冷笑,霍崇和周總,剛才在商久序身邊就察覺到他倆臉色慘白,只是懶得理。
兩個人意識到她背后真的有了不起的大靠山,不敢得罪商久序,只能來求素眠。要不是顧及著人來人往,估計現(xiàn)在能直接給她跪了,臉上僵硬難看地堆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