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高照，喜樂繞梁。

二皇子李元燚的寢宮內，大紅喜帳低垂，金絲楠木的婚床上鋪著繡有龍鳳呈祥的錦被。邊雨柔端坐床沿，大紅蓋頭下，一張清秀的小臉繃得緊緊的，雙手不自覺地絞著衣角。

“殿下，該掀蓋頭了。“喜娘笑瞇瞇地遞上金秤桿。

李元燚面無表情地接過，機械地挑起紅蓋頭。蓋頭下，邊雨柔低垂著眼簾，不敢直視自己的夫君。她生得不算絕色，但勝在氣質溫婉，杏眼櫻唇，透著股書卷氣。

“請新人飲合巹酒。“喜娘又端上兩杯酒。

邊雨柔的手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李元燚敏銳地捕捉到這個細節，眼中閃過一絲銳光。

“放下吧。“他冷聲道，“你們都退下。“

喜娘和宮女們面面相覷，但不敢違逆皇子命令，只得行禮退出。房門關上的瞬間，邊雨柔猛地抬頭，眼中滿是惶恐。

“殿下，這酒......“

“有毒？“李元燚冷笑，拿起酒杯在指尖轉動，“我知道。“

邊雨柔瞪大眼睛：“您......您怎么......“

“皇后讓你下的什么毒？“李元燚單刀直入，“慢性毒藥？還是即刻斃命的？“

邊雨柔臉色刷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殿下明鑒！妾身雖奉皇后之命，但從未想過害您！“她顫抖著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紙包，“這是皇后給的毒藥，妾身......妾身換了......“

李元燚挑眉，接過紙包打開，里面是些白色粉末。他湊近聞了聞，眉頭皺起：“七日斷魂散？“

“不，不是的！“邊雨柔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妾身把毒藥換成了面粉......真的毒藥在這里......“她又從懷中掏出另一個小包，小心翼翼地展開，“妾身不敢隱瞞......“

李元燚審視著這個瑟瑟發抖的新婚妻子，突然覺得有趣：“為什么告訴我？你不怕皇后知道后，邊家遭殃？“

邊雨柔咬了咬下唇：“妾身雖是邊家女，但只是庶出。父親為了攀附魏家，才將妾身塞給殿下......“她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妾身敬慕殿下已久，不愿見您受害。至于邊家......“她苦笑一聲，“他們何曾將妾身當人看過？“

李元燚沉默片刻，突然伸手將她扶起：“你膽子不小。“

邊雨柔站穩后，仍不敢直視李元燚：“殿下，皇后還命妾身監視您的一舉一動，特別是......關于那位青璃姑娘的......“

李元燚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她還說了什么？“

“說......說若是發現殿下與那姑娘有聯系，立刻稟報。“邊雨柔聲音越來越小，“還說......三日后會有人來檢查合巹酒是否飲下......“

李元燚冷笑一聲：“果然如此。“他走到窗邊，望著月色，“你打算如何回復皇后？“

邊雨柔深吸一口氣：“妾身會告訴皇后，殿下已經飲下毒酒。“她頓了頓，“但妾身有個請求......“

“說。“

“請殿下......假裝中毒。“邊雨柔鼓起勇氣道，“皇后多疑，若不親眼見到效果，恐怕不會相信。“

李元燚轉身，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被強塞給自己的妻子。邊雨柔算不上美人，但眉眼間有股倔強之氣，與那些唯唯諾諾的閨秀不同。

“你倒是有趣。“他唇角微勾，“好，就如你所言。“

邊雨柔眼中閃過一絲喜色，隨即又黯淡下來：“殿下，還有一事......皇后在東宮也安排了人......“

李元燚臉色驟變：“太子？“

邊雨柔點點頭：“太子妃是鎮北大將軍之女，據說心狠手辣，早與皇后有密約。今晚她會在太子酒中下迷藥，讓太子誤以為她是......是那位青璃姑娘......“

“該死！“李元燚一拳砸在窗欞上，眼中殺意迸現，“皇后這是要絕我兄弟二人的后路！“

邊雨柔嚇得后退半步，但還是堅持說完：“太子妃還準備了慢性毒藥，打算日后慢慢給太子服用，讓他日漸衰弱......“

李元燚閉了閉眼，強壓下怒火：“你為何知道得如此詳細？“

“妾身......妾身被召入宮時，無意中聽到皇后與太子妃的談話......“邊雨柔低下頭，“妾身人微言輕，但......但實在不忍看殿下兄弟二人遭此毒手......“

李元燚沉默良久，突然從懷中取出一把青銅鑰匙：“認識這個嗎？“

邊雨柔茫然搖頭。

“這是先皇留下的秘鑰，據說能打開太廟地宮的某個機關。“李元燚摩挲著鑰匙上的紋路，“皇后千方百計想得到它。“

邊雨柔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今晚的事，不要對任何人提起。“李元燚收起鑰匙，“明日我會'毒發'，你按計劃向皇后匯報。至于太子那邊......“他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我自有安排。“

邊雨柔鄭重地點頭：“妾身明白。“

李元燚看了看窗外的月色，突然轉身走向門口：“你先休息吧，我出去一趟。“

“殿下！“邊雨柔驚呼，“今晚是大婚之夜，若是被人發現您不在......“

“那就說我喝醉了，在書房歇下。“李元燚頭也不回地推開門，“記住，你什么都不知道。“

說完，他閃身出門，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邊雨柔望著空蕩蕩的門口，長嘆一口氣，輕輕撫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眼中閃過一絲黯然。

青璃蜷縮在密室角落，青銅化的半邊身體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自從皇后來過之后，密室的門就被牢牢鎖住，連小窗都被封死，只留下幾道縫隙透氣。

“咔嗒“。

門鎖突然傳來輕微的響動。青璃警覺地抬頭，盯著那扇厚重的木門。鎖舌轉動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接著門被緩緩推開一條縫。

一個黑影悄無聲息地閃了進來。

“誰？“青璃低聲喝問，本能地掏出萬象囊。

“是我。“熟悉的聲音讓青璃渾身一顫。

李元燚關上門，點亮一盞小油燈。昏黃的光線下，他仍穿著大紅的喜服，俊美的面容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深邃。

“殿下？“青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您怎么會......今晚不是您的大婚......“

“閉嘴。“李元燚快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檢查她的狀況，“皇后對你做了什么？“

青璃搖搖頭：“只是......說了些難聽的話。“她不敢直視李元燚的眼睛，“殿下不該來的......“

李元燚沒理會她的抗議，目光落在她愈發嚴重的青銅化上：“又擴散了。“

青璃下意識地捂住蔓延到鎖骨處的紋路：“沒事，不疼了......“

李元燚突然從懷中取出那把青銅鑰匙：“認識這個嗎？“

青璃茫然搖頭，卻在鑰匙靠近時，手腕上的青銅紋路突然亮起微光！兩者之間似乎產生了某種共鳴，鑰匙也開始微微震動。

“果然......“李元燚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先皇留下的東西，確實與你有聯系。“

青璃驚訝地看著這一幕：“這是......“

“太廟地宮的鑰匙。“李元燚簡短解釋，“據說能打開'鎮宮之寶'的真正秘密。“

青璃想起萬象囊，那個被她藏在貼身衣物里的小錦囊：“殿下是說......“

“我懷疑先皇當年將青銅獅子與萬象囊融合時，還留下了什么。“李元燚收起鑰匙，共鳴立刻消失，“但現在不是探究這個的時候。“

他拿出一包東西遞給青璃：“食物和水，夠你撐幾天。還有這個——“一個小瓷瓶，“能緩解青銅化的疼痛。“

青璃接過，心頭涌上一股暖流：“殿下，您的新婚妻子......“

“她知道我的去向？“李元燚冷笑，“放心，她站在我這邊。“

青璃瞪大眼睛：“她......“

“邊雨柔不是皇后的人，至少現在不是。“李元燚站起身，“我必須回去了，否則會引起懷疑。“

青璃點點頭，卻在他轉身時忍不住問：“太子殿下......還好嗎？“

李元燚的背影僵了一下：“他今晚也有'洞房花燭'。“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火，“皇后給太子妃準備了特殊的'賀禮'。“

青璃心頭一緊：“什么意思？“

“一種能讓人產生幻覺的藥。“李元燚轉頭，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太子會以為自己在和心上人圓房。“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捅進青璃心臟。她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李元燚看著她蒼白的臉色，聲音不自覺地放柔：“我會想辦法救他。你在這里好好待著，不要輕舉妄動。“

說完，他吹滅油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密室。

青璃在黑暗中抱緊雙膝，淚水無聲滑落。她不知道是為太子心痛，還是為李元燚冒險來看她而感動，又或者只是為自己的處境感到絕望。

月光從縫隙中滲入，照在她半人半青銅的身體上，映出一片凄冷的銀輝。

東宮，喜房。

太子李元徹茫然地坐在床邊，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他記得自己喝了合巹酒，然后就開始頭暈目眩，四肢無力。

“殿下......“一個柔軟的身體貼上來，甜膩的香氣撲面而來。

李元徹努力聚焦視線，卻看到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青璃？不，不對，青璃從來不會用這種眼神看他，也不會穿這樣暴露的紗衣......

“小青？“他疑惑地問，聲音嘶啞。

“是我呀，殿下。“女子嬌笑著湊近，紅唇幾乎貼上他的耳朵，“您不認得我了嗎？“

李元徹搖搖頭，試圖驅散眼前的迷霧。他明明記得小青被皇后通緝，藏了起來，怎么會在這里？而且今天不是他的大婚之日嗎？他的太子妃呢？

“殿下......“女子已經解開他的衣帶，溫熱的手掌貼上他的胸膛，“春宵一刻值千金......“

李元徹想推開她，卻渾身無力。一股異樣的燥熱從小腹升起，眼前的“青璃“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誘人......

“小青......“他喃喃道，理智逐漸被欲望淹沒，“真的是你......“

女子得意地笑了，順勢將他推倒在床：“是我，殿下。您終于認清自己的心了......“

紅燭高燒，喜帳低垂。李元徹徹底迷失在藥物制造的幻境中，與這個冒牌貨翻云覆雨，嘴里卻一直呼喚著另一個人的名字。

門外，一個老嬤嬤滿意地點點頭，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翌日清晨，李元徹頭痛欲裂地醒來，身邊躺著赤身裸體的太子妃。昨夜的記憶碎片般涌入腦海，他猛地坐起，臉色慘白。

“殿下醒了？“太子妃慵懶地伸了個懶腰，毫不掩飾自己豐滿的身體，“昨夜可還滿意？“

李元徹如遭雷擊：“你......我......“

“殿下真是熱情呢。“太子妃嬌笑道，“一直喊著'小青'、'小青'的......“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捅進李元徹心臟。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被騙了，被下藥了，被......

“滾出去。“他聲音冰冷得可怕。

太子妃不以為意，慢條斯理地穿好衣服：“殿下何必如此？妾身已經是您的人了，以后......“

“滾！“李元徹一把掀翻床頭柜，瓷器碎裂的聲音驚得太子妃尖叫著逃出房間。

李元徹雙手抱頭，痛苦地蜷縮在床上。他背叛了小青，盡管是被迫的，但這個事實仍讓他痛不欲生。

更糟的是，他隱約記得昨晚的某些片段——自己確實沉溺其中，甚至主動......

“啊——！“他發出一聲壓抑的怒吼，一拳砸在床柱上，指節頓時鮮血淋漓。

就在這時，門被輕輕推開。李元徹抬頭，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李元燚。

“二弟？“他沙啞地問，“你怎么......“

李元燚反手關上門，臉色陰沉如水：“皇兄，我們有大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