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黑色面包車像一頭蟄伏的野獸，靜靜趴在路燈照不到的陰影里。楊陽下意識地拉上窗簾，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他們怎么找到這兒的？”

“可能一路跟著我們。”楊明的聲音有些發緊，他快速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仔細觀察，“車是本地牌照，但登記信息估計是假的。”他頓了頓，忽然想起什么，“剛才回來時，我在小區門口看到個穿藍色外賣服的人，當時沒在意……”

渝天祎摸了摸懷里的碎星石，玉佩的溫潤似乎被體溫焐成了滾燙。他看向胡小蝶，少女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眼里卻沒了早上的慌亂，反而透著一股倔強——那是玄清觀弟子骨子里的韌性。

“不能坐以待斃。”渝天祎站起身，胳膊上的傷口被牽扯得發疼，“楊大哥，你家有沒有后門？”

“沒有，但樓道里有消防通道，通往后院的停車場。”楊明從抽屜里翻出一串鑰匙，“我去開車，我們從地下車庫繞出去。”

“等等。”胡小蝶忽然開口，從隨身的布包里掏出個巴掌大的銅制羅盤，盤面的指針正瘋狂打轉，“這是師父給的尋蹤盤，指針亂成這樣，說明附近不止一波人。”

楊陽忽然“啊”了一聲，指著茶幾上的果盤：“剛才樓下張阿姨送了盤櫻桃來，她說看到我們小區來了輛陌生面包車，還問是不是我們家親戚……”

話沒說完，門鈴突然響了。急促的“叮咚”聲在寂靜的客廳里格外刺耳，像重錘敲在每個人心上。

“誰？”楊明壯著膽子問。

門外傳來個蒼老的聲音，帶著濃重的本地口音：“小楊啊，我是張阿姨，剛才送的櫻桃甜不甜？我再給你們拿點過來。”

楊陽和楊明對視一眼，張阿姨是住對門的獨居老人，平時總愛給鄰里送些自己種的蔬果，此刻她的聲音卻透著說不出的怪異。

“不用了張阿姨，夠吃了！”楊陽強笑著回應。

“哎呀，拿著吧，我剛摘的新鮮著呢。”門被輕輕推了一下，似乎沒鎖牢。楊明猛地想起早上出門時隨手帶了門，沒反鎖。

就在這時，渝天祎突然將胡小蝶推向消防通道：“走！”同時抽出藏在衣服里的鐵劍，劍身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楊明反應極快，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塞進楊陽手里，自己則抄起旁邊的折疊椅。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條縫，一只枯瘦的手伸了進來，指甲縫里還沾著泥土。

“小楊，開門呀……”張阿姨的聲音陡然變得尖利，完全不像平時的溫和。

渝天祎揮劍劈向那只手，鐵劍帶起的勁風讓門縫外的人猛地縮回手。趁這空檔，楊明拽著楊陽沖進消防通道，胡小蝶緊隨其后。渝天祎最后一個退進去，反手將安全門“砰”地撞上，厚重的鐵門暫時擋住了外面的動靜。

樓梯間的聲控燈隨著他們的奔跑亮起又熄滅，腳步聲在空曠的通道里回蕩。跑到三樓平臺時，胡小蝶突然停下腳步，指著樓梯轉角：“那里有人！”

陰影里站著個穿灰色衛衣的年輕人，帽檐壓得很低，手里把玩著個銀色打火機，火苗在黑暗中明明滅滅。聽到動靜，他抬起頭，露出張帶著酒窩的臉，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

“別跑了。”年輕人的聲音很輕快，完全不像追兵，“刀疤臉在樓下堵著，張婆婆在樓上守著，你們往哪兒去？”

“你是誰？”渝天祎將眾人護在身后，鐵劍直指對方。

“我？”年輕人笑了笑，往旁邊讓開一步，露出身后的一扇小門，“帶你們逃出去的人。”

“我們憑什么信你？”楊明握緊了折疊椅。

“就憑這個。”年輕人從口袋里掏出個玉佩，和渝天祎懷里的碎星石極為相似，只是色澤更暗沉些，“這是我爺爺傳下來的，他說遇到帶同款玉佩的人，要幫一把。”

胡小蝶的尋蹤盤突然停止轉動，指針穩穩指向年輕人手里的玉佩。她拽了拽渝天祎的衣袖：“他沒說謊。”

“快進來！”年輕人打開小門，里面是個狹窄的儲物間，堆著些舊家具，“這是以前的雜物間，連通著隔壁單元的地下室。”

五人擠進儲物間，年輕人反手鎖上門，從懷里掏出個小巧的對講機：“老陳，魚已入甕，收網。”

對講機里傳來個沙啞的聲音：“收到，注意保護目標。”

“你到底是誰？”渝天祎追問。

“林默，做古董生意的。”年輕人靠在門板上，打火機又“咔噠”一聲燃起，“我爺爺是石家的遠房親戚，當年石家被滅門時，他僥幸逃了出來。”

這話讓渝天祎心頭一震：“你知道石家的事？”

“知道些。”林默的眼神暗了暗，“但不像刀疤臉說的那樣。當年滅門的是個叫‘影閣’的組織，他們想搶碎星石，石家和玄清觀聯手抵抗，最后兩敗俱傷。你師父為了保護碎星石，才帶著你和胡小蝶躲進深山。”

胡小蝶突然想起什么：“我聽師父說過影閣，說他們是一群專門倒賣上古秘寶的惡人！”

“沒錯。”林默點頭，“刀疤臉叫石磊，是石家的旁支，當年被影閣洗腦，一直以為是玄清觀滅了石家，其實他是被利用了。”

門外突然傳來激烈的打斗聲，夾雜著張阿姨尖利的喊叫和石磊的怒吼。林默收起打火機：“我的人動手了，我們趁亂走。”

他推開儲物間盡頭的暗門，露出條僅容一人通過的通道。“跟著我，別出聲。”林默率先鉆了進去，渝天祎讓胡小蝶和楊陽跟上，自己斷后。

通道里彌漫著灰塵和霉味，只能彎腰前行。走了大約百十米，前方出現微光。林默掀開頭頂的木板，外面是個廢棄的自行車棚，月光透過棚頂的破洞灑下來。

“往這邊走。”林默指向不遠處的一輛白色SUV，“上車。”

剛跑了沒幾步，斜刺里突然沖出個黑影，手里的短刀直刺胡小蝶后背。渝天祎眼疾手快，揮劍格擋，卻沒注意側面又撲來一人——正是刀疤臉石磊。

“抓住他們！”石磊嘶吼著撲向楊明懷里的胡小蝶，他的胳膊上纏著繃帶，顯然剛才在樓道里受了傷。

林默突然從包里甩出個煙霧彈，白色的煙霧瞬間彌漫開來。“快跑！”他大喊著將眾人推向SUV，自己則抽出根甩棍，轉身沖進煙霧里。

渝天祎拉著胡小蝶鉆進后座，楊明和楊陽也緊隨其后。楊明剛要發動汽車，突然發現鑰匙不見了——剛才在儲物間慌亂中掉落了。

“該死！”楊明急得滿頭大汗。

煙霧漸漸散去，林默被三個黑衣人圍在中間，嘴角淌著血，甩棍也掉在了地上。石磊一步步走向SUV，臉上帶著獰笑：“跑啊，我看你們往哪兒跑！”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輛警車突然呼嘯而至，刺眼的車燈照亮了整個自行車棚。石磊等人臉色大變，轉身就往暗處跑。

“不許動！”警察的喊聲傳來，緊接著是急促的腳步聲。

林默趁機撿起甩棍，一瘸一拐地跑向SUV：“上車！”他從口袋里掏出串鑰匙，插進鎖孔，“我早備了后手。”

汽車引擎轟鳴著沖出自行車棚，后視鏡里，警察正追向逃竄的黑衣人，林默的幾個同伴則假裝路人，向警察比劃著什么。

“那些警察……”楊陽驚魂未定。

“我報的警。”林默透過后視鏡看了眼渝天祎，“我知道刀疤臉會追來，早就安排了。”

車子駛離小區，匯入夜晚的車流。楊明看著林默：“現在我們去哪兒？”

“去安全屋。”林默轉動方向盤，“我爺爺留下的地方，影閣的人找不到。”

渝天祎突然開口：“你剛才說，影閣是為了碎星石？”

“不止。”林默的聲音沉了下來，“碎星石其實是打開時空裂隙的鑰匙，玄清觀的祖師爺當年就是用它穿越時空，才找到了你們那個時代的玄清觀遺址。影閣想要用它做什么，沒人知道，但絕不是好事。”

胡小蝶突然抓住渝天祎的手：“天祎哥，難道我們能回去？”

“或許。”林默從后視鏡里看了她一眼，“我爺爺的日記里說，碎星石在特定的時間和地點，能重新打開裂隙。而最近的一次機會，就在三天后的岳麓山月圓夜。”

車子突然拐進一條僻靜的老街，停在棟看起來很舊的兩層小樓前。林默熄了火：“到了。”

眾人下車時，發現門口站著個穿旗袍的女人，三十多歲的樣子，手里抱著只黑貓，看到林默時微微皺眉：“又惹麻煩了？”

“蘇姐，幫個忙。”林默熟稔地打招呼，“借你的地方躲幾天。”

被稱為蘇姐的女人打量著渝天祎一行人，目光在胡小蝶的布包和渝天祎的鐵劍上停留片刻，忽然笑了：“帶了些有趣的客人啊。進來吧，別在門口站著。”

小樓里彌漫著檀香和舊書的味道，客廳的博古架上擺著各種古舊的器物，墻上掛著幅山水畫，畫的正是玄清觀的輪廓。

“這畫……”渝天祎愣住了。

“我爺爺畫的。”蘇姐給眾人倒了茶，“他年輕時去過玄清觀，說那是個能看到星星落進池塘的地方。”

胡小蝶的眼圈突然紅了——師父常說，玄清觀的七星池是觀里最美的地方，月圓時能看到銀河倒映在池水里。

就在這時，林默的手機響了，他接起電話聽了幾句，臉色變得凝重：“石磊被影閣的人抓走了，他們好像知道我們要去岳麓山。”

蘇姐放下茶杯，黑貓從她懷里跳下來，蹲在博古架上，眼睛在暗處亮得像兩顆綠寶石：“看來有人不想讓你們回去啊。”

渝天祎握緊了碎星石，玉佩在掌心微微發燙。他看向窗外，月亮正慢慢爬上天際，距離月圓夜還有三天。而他知道，這三天絕不會平靜——影閣的追殺、石磊的恩怨、時空裂隙的秘密，像一張無形的網，正慢慢收緊。

胡小蝶突然握住他的手，少女的指尖帶著涼意，卻異常堅定。楊明推了推眼鏡，在手機上快速查詢著什么，楊陽則悄悄拿出創可貼，想幫渝天祎重新處理傷口。蘇姐端起茶杯，目光落在墻上的山水畫上，若有所思。

客廳里很安靜，只有墻上的掛鐘在滴答作響，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風暴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