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當日，侯府門前車水馬龍。謝湘渡穿身半舊的水綠色襦裙，站在街角陰影里，素銀簪子綰著青絲，未施粉黛的臉上滿是焦急。

她看見二夫人扶著謝云瑤走出來。二夫人穿著錦緞衣裙，神態端莊，而謝云瑤竟也穿著件水綠色新裙，鬢邊插著珍珠步搖，手里捏著的正是她的邀請牌。

按規矩，每位夫人只能帶一名子女。二小姐謝云薇久病臥床，本就去不了，二夫人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帶謝云瑤赴宴。可謝云瑤偏要搶她的牌，無非是見不得她這個“賤丫頭”能入皇宮。

謝湘渡攥緊拳頭，指甲掐進掌心。正想上前理論，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兩匹黑馬踏碎巷口寂靜，在侯府門前停下。

為首的男子翻身下馬，動作利落如鷹。玄色勁裝勾勒出挺拔身形，腰間佩劍的劍穗輕晃。謝湘渡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吸引——那是張極其英俊的臉，棱角分明，劍眉入鬢，鼻梁高挺，薄唇噙著若有若無的笑，眼角微挑帶著慵懶，可笑意未達眼底，深黑的瞳仁像寒潭般深邃。

他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指節分明的手上布滿薄繭，領口微敞，露出鎖骨處一道淺疤，混著風沙氣息，渾身散發著野性與危險。這便是傳說中塞外的“笑面殺手”肖衡？當今圣上的侄子，自幼喪父，在邊疆立下赫赫戰功。

肖衡將韁繩遞給隨從，抬頭掃視時，目光與謝湘渡撞在一起。他注意到這姑娘的格格不入——素衣舊裙，卻眼神倔強，像只被欺負了不肯低頭的小獸。

“姑娘徘徊不去，可是遇了難處？”他開口，聲音帶著風沙磨礪的沙啞，卻異常動聽。

謝湘渡一愣，挺直脊背：“我的宮宴邀請牌被人搶了，現在進不去。”

肖衡順著她的目光看向門口，謝云瑤正拿著牌子和門房說笑。隨從在他耳邊低語幾句，他眼中閃過了然，笑意更深：“不過一個宮宴，進不去便不進。”他側身讓出道路，“我要入宮述職，姑娘若信我，不如同去？”

謝湘渡愕然。讓陌生男子帶入宮？太驚世駭俗了。可看著肖衡坦蕩的笑，再想想謝云瑤得意的嘴臉，她心一橫。穿來三月，受夠了嫡庶規矩的氣。

“好。”她仰頭看他，眼里沒有羞怯，只有狡黠，“多謝公子。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肖衡。”他示意隨從牽來匹溫順白馬，“上馬吧，快開始了。”

謝湘渡看著白馬有些窘迫，她哪會騎馬？肖衡看出她的猶豫，伸手過來：“我扶你。”

他的手掌寬大溫暖，帶著薄繭。謝湘渡將手放進他掌心，一股暖意傳來，慌亂的心莫名安定。在他幫助下爬上馬背，她緊抓韁繩，身體僵硬。

“放松些，它很溫順。”肖衡牽著馬韁走在一側。

馬蹄踏過青石板，謝湘渡回頭，正看見謝云瑤驚恐地望著她，臉色煞白。她嘴角勾起淺笑，肖衡察覺到她的目光，側頭問：“不怕我是壞人？”

“怕。”謝湘渡誠實道，“但我更怕錯過拆穿壞人的機會。再說，公子氣度不像拐子。”

肖衡朗聲笑起來，比剛才真誠許多：“謝姑娘倒是直率。”

一路行至皇宮門口，守衛見是肖衡連忙行禮。看到馬背上的謝湘渡雖有驚訝，卻不敢多問。肖衡遞上令牌：“這位是謝府四小姐，與我同入。”

穿過層層宮門，宏偉宮殿讓謝湘渡驚嘆。到了岔路口，肖衡停下：“前面是女眷偏殿，你自己過去吧。”

謝湘渡下馬，從發髻拔下素銀簪子遞給他：“今日多謝，這個暫當信物，改日報答。”

肖衡捏著冰涼的簪子，看著她清澈的眼，笑意真切：“好，我等著。”

謝湘渡臉頰微紅，轉身走向偏殿。走了幾步回頭，肖衡還站在原地望著她，見她回頭，竟朝她揮了揮手。她心頭一跳，快步走進殿內。

肖衡看著她消失的背影，低頭摩挲著簪子，上面殘留著淡淡的發香。他低聲自語：“謝湘渡……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