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內(nèi)衣香鬢影，京中權(quán)貴的夫人小姐們聚在一起說笑。謝湘渡的出現(xiàn)立刻引來目光——她穿著素雅，容貌清秀，氣質(zhì)卻與周遭濃妝艷抹的女子截然不同。

“那是誰(shuí)家的？看著面生。”

“像是謝侯府的庶女，聽說三夫人早逝了。”

“沒娘的孩子就是可憐，穿得這樣素凈。”

竊竊私語(yǔ)傳入耳中，謝湘渡毫不在意，找了角落安靜坐下。春桃不能進(jìn)殿，她反倒自在。

沒過多久，二夫人帶著謝云瑤進(jìn)來。謝云瑤一眼看到謝湘渡，臉色瞬間難看。她沒想到這賤丫頭竟真能入宮！二夫人也皺起眉，卻礙于場(chǎng)合不好發(fā)作，只拉著謝云瑤走到大夫人身邊。

大夫人謝云舒正和幾位貴女說笑，見謝湘渡也在，鄙夷地嗤笑：“一個(gè)庶女也配來宮宴？丟我們謝府的臉！”

二夫人勉強(qiáng)笑道：“許是陛下開恩……”

“開恩也不能沒規(guī)矩。”謝云舒柳眉倒豎，“娘，您看她穿的什么？別污了貴人的眼！”

她們的聲音不大，謝湘渡卻聽得清楚。她端起桌上的茶水，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狗咬人，總不能咬回去。

宮宴正式開始，皇帝皇后在眾人簇?fù)硐氯雸?chǎng)。山呼萬(wàn)歲聲中，謝湘渡跟著行禮，偷偷打量龍椅上的皇帝——四十多歲，面容威嚴(yán)，眼神銳利如鷹。皇后端莊得體，氣質(zhì)雍容。

宴席開始，歌舞升平。謝湘渡安靜地吃著點(diǎn)心，目光偶爾掃過殿中。忽然，她注意到主位旁的武將席位上，肖衡正坐在那里。他換下了勁裝，穿著玄色朝服，更顯身姿挺拔。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他側(cè)過頭，隔著人群朝她舉了舉杯，嘴角噙著淺淺的笑。

謝湘渡心頭一跳，連忙低下頭，臉頰發(fā)燙。

就在這時(shí)，謝云瑤端著酒杯走了過來，故作親昵地說：“妹妹，姐姐敬你一杯。剛才在府門口是姐姐不對(duì)，你別往心里去。”

周圍幾位小姐的目光都聚了過來，謝云瑤這是想在人前賣好。謝湘渡抬眼，淡淡道：“姐姐說笑了，我可不敢當(dāng)。”

“妹妹怎么這么說？”謝云瑤眼中閃過怨毒，手卻“不小心”一歪，杯中酒全潑在了謝湘渡的裙擺上，“哎呀！妹妹你沒事吧？都怪我笨手笨腳的！”

水綠色的裙擺瞬間暈開深色酒漬，格外顯眼。周圍響起低低的嗤笑聲。

謝湘渡看著狼狽的裙擺，又看向謝云瑤假意驚慌的臉，忽然笑了。她站起身，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角落：“三姐姐不必驚慌，不過是件舊裙子罷了，臟了便臟了，不值什么。”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周圍看熱鬧的人，繼續(xù)道：“倒是姐姐，拿著我的邀請(qǐng)牌入宮，穿著本該給我的新衣，如今又弄臟我的舊裙，這份‘心意’，我記下了。”

這話一出，周圍的笑聲戛然而止。眾人看向謝云瑤的目光頓時(shí)變了，帶著探究和鄙夷。謝云瑤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指著謝湘渡：“你、你胡說八道什么！”

“我是不是胡說，姐姐心里最清楚。”謝湘渡挺直脊背，眼神坦蕩，“管事嬤嬤親手將邀請(qǐng)牌交給我，二姐姐臥病在床，二夫人本可光明正大帶姐姐入宮，可姐姐偏要搶我的牌，不知是怕我丟謝府的臉，還是怕我搶了姐姐的風(fēng)頭？”

她語(yǔ)速不快，條理清晰，字字句句都戳在要害上。謝云瑤被說得啞口無言，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偏偏掉不下來，看著格外滑稽。

二夫人見狀不對(duì)，連忙走過來打圓場(chǎng)：“湘渡，你誤會(huì)了，云瑤只是……”

“二夫人。”謝湘渡打斷她，語(yǔ)氣恭敬卻疏離，“我知道在府里我人微言輕，但也容不得人這樣欺負(fù)。今日是宮宴，我不想失了禮數(shù)，但若再有下次，我定不會(huì)這樣算了。”

她的話擲地有聲，二夫人竟一時(shí)語(yǔ)塞。周圍的夫人小姐們看謝湘渡的眼神變了，不再是同情或鄙夷，而是多了幾分驚訝和欣賞。這謝府庶女，倒是個(gè)有骨氣的。

肖衡坐在遠(yuǎn)處，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他看著那個(gè)在角落里挺直脊背的少女，明明穿著被弄臟的舊裙，卻像只突然展開羽翼的幼鳥，帶著倔強(qiáng)的鋒芒。他嘴角的笑意加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這謝湘渡，果然沒讓他失望。

宴席過半，謝湘渡借口更衣，走出偏殿透氣。晚風(fēng)拂過，帶著花香，讓她舒服地嘆了口氣。剛走到回廊，就看到肖衡站在不遠(yuǎn)處的欄桿旁。

“謝姑娘倒是好口才。”他轉(zhuǎn)過身，月光灑在他臉上，笑容溫和了許多。

謝湘渡有些不好意思：“讓肖公子見笑了。”

“何來見笑？”肖衡走近幾步，“倒是覺得，謝姑娘比傳聞中有趣多了。”

“傳聞？”謝湘渡挑眉，“公子聽說過我？”

“略有耳聞。”肖衡看著她，“說謝府四小姐怯懦寡言，不堪一擊。”

“那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覺得，傳聞不可信。”肖衡的目光落在她的裙擺上，“裙子臟了，還好嗎？”

“沒事，回去洗洗就好。”謝湘渡不在意地?cái)[擺手，“倒是多謝公子今日相助，不然我連宮宴的門都進(jìn)不來。”

“舉手之勞。”肖衡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遞給她，“這個(gè)給你。若日后在府中遇到難處，可憑此玉佩去城西的‘風(fēng)嘯閣’找我。”

那是塊墨色玉佩，上面雕刻著呼嘯的狼圖騰，質(zhì)地溫潤(rùn)。謝湘渡看著玉佩，又看看肖衡真誠(chéng)的眼睛，接過玉佩握緊：“多謝公子。這份情，我記下了。”

“那我便等著謝姑娘再次報(bào)答了。”肖衡笑起來，眼角的疤痕在月光下若隱若現(xiàn)，“時(shí)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