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風(fēng)波過后,謝府總算清凈了些。謝云瑤被謝承宗禁足半月,大夫人也收斂了氣焰,謝湘渡難得過上幾日安穩(wěn)日子。她趁這段時間翻看母親留下的舊物,竟在一只樟木箱底找到幾本醫(yī)書,書頁泛黃卻字跡清晰,想來是三夫人在世時的心頭好。
現(xiàn)代的謝湘渡本就對中醫(yī)頗有興趣,如今得了這幾本孤本,每日抱著研讀,倒也打發(fā)了不少時光。春桃見她不再愁眉苦臉,只當(dāng)是醫(yī)書解了憂,每日變著法兒給她燉補品,生怕她累壞了身子。
這日午后,謝湘渡正對著一幅經(jīng)絡(luò)圖鉆研,院外忽然傳來通報聲。春桃跑進(jìn)來,臉上帶著幾分緊張:“姑娘,將軍府派人來了,說是……請您去府中一趟。”
謝湘渡握著書卷的手一頓:“將軍府?肖衡?”
“是呢,來的是肖小將軍身邊的隨從,說有要事相商。”春桃遞過一張燙金帖子,“還送了這個。”
帖子上只寥寥數(shù)語,卻是肖衡親筆:“前幾日贈藥唐突,特備薄宴賠罪,盼姑娘賞光。”字跡凌厲灑脫,帶著幾分塞外的不羈。
謝湘渡指尖劃過紙面,心中有些猶豫。孤男寡女私赴外男府邸,若是傳出去,怕是又要掀起風(fēng)波。可肖衡數(shù)次相助,如今人家主動示好,若是拒之門外,反倒顯得小家子氣。
“姑娘,要不還是別去了?”春桃憂心忡忡,“府里的人正盯著您呢,要是被看見了……”
謝湘渡思忖片刻,忽然笑了:“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備好馬車,我去去就回。”
將軍府位于京城西北隅,與侯府的精致富麗不同,這里的建筑更顯硬朗大氣。朱漆大門敞開,肖衡的隨從早已等候在門口,見謝湘渡下車,立刻恭敬地迎了上去:“謝小姐,我家將軍已在廳內(nèi)等候。”
穿過寬敞的庭院,謝湘渡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正廳門口立著一道玄色身影。肖衡今日換了身常服,墨發(fā)用玉冠束起,少了幾分戰(zhàn)場上的凌厲,多了幾分世家公子的溫潤,只是那雙眼睛依舊亮得驚人。
“謝姑娘,久等了。”肖衡笑著迎上來,眼中帶著真切的暖意,“前幾日之事,讓你受委屈了。”
謝湘渡知道他說的是流言之事,拱手道:“肖公子言重了,倒是我該多謝公子解圍。”
“舉手之勞而已。”肖衡側(cè)身請她入內(nèi),“府中廚子做了些塞外點心,姑娘嘗嘗鮮。”
正廳內(nèi)陳設(shè)簡潔,墻上掛著一幅大漠孤煙圖,筆力蒼勁,想來是肖衡親筆。桌上擺著幾碟精致點心,還有一壺?zé)釟怛v騰的茶。
兩人分賓主坐下,肖衡親自為她倒了杯茶:“這是漠北的雪菊,清熱解毒,姑娘嘗嘗。”
謝湘渡端起茶杯,清香撲鼻,入口甘醇,不由贊道:“好茶。”
肖衡看著她滿足的神情,眼底笑意更深:“姑娘喜歡就好。我聽隨從說,姑娘近日在研讀醫(yī)書?”
謝湘渡有些驚訝:“肖公子如何得知?”
“只是偶然聽聞。”肖衡語氣自然,“我在邊疆時,軍中常有軍醫(yī)診治,對醫(yī)理也略知一二。姑娘若有不懂的地方,倒是可以與我探討。”
謝湘渡心中一動,她正為幾本古醫(yī)書里的晦澀詞句犯愁,肖衡常年駐守邊疆,接觸的病例定然不少。她取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指著上面的批注問道:“肖公子請看,這里說的‘戾氣入體’,究竟是何病癥?”
肖衡接過筆記,目光落在娟秀的字跡上,指尖不經(jīng)意劃過紙面。他沉吟片刻,解釋道:“‘戾氣’其實就是塞外的風(fēng)沙毒,士兵們長期在荒漠行軍,吸入過多沙塵,便會出現(xiàn)咳嗽、胸悶之癥,嚴(yán)重的還會咳血……”
他講得深入淺出,結(jié)合軍中實例,將抽象的醫(yī)理解釋得通俗易懂。謝湘渡聽得入神,時不時提出疑問,兩人竟聊得十分投機。不知不覺間,夕陽已染紅了窗欞。
“不知不覺竟聊了這么久。”謝湘渡抬頭看天色,有些不好意思,“叨擾公子了。”
“能與姑娘探討醫(yī)理,是我的榮幸。”肖衡收起她的筆記,語氣認(rèn)真,“這些醫(yī)書孤本難得,姑娘若有需要,隨時可以來將軍府找我。”
謝湘渡心中一暖,正欲道謝,卻見肖衡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的木盒:“這個送你。”
木盒里裝著一枚狼牙吊墜,狼牙被打磨得十分光滑,用紅繩系著,透著一股野性的力量。
“這是……”謝湘渡有些遲疑。
“漠北的習(xí)俗,狼牙能辟邪擋災(zāi)。”肖衡將吊墜推到她面前,眼神誠懇,“姑娘在侯府不易,帶著它,或許能保平安。”
謝湘渡看著他眼中的關(guān)切,心中微動,輕聲道:“多謝公子。”她解下腰間的玉佩,那是肖衡之前贈予的狼圖騰墨玉,“這個還給公子,太過貴重,我不能收。”
肖衡卻按住她的手,指尖相觸,兩人都微微一怔。他很快收回手,笑道:“玉佩送出去了,哪有收回的道理?姑娘若實在過意不去,不如下次將醫(yī)書帶來,我們繼續(xù)探討?”
謝湘渡臉頰微紅,點了點頭:“好。”
離開將軍府時,暮色已濃。謝湘渡坐在馬車上,摩挲著胸前的狼牙吊墜,心中一片溫?zé)帷K溃约簩@個神秘的男子,似乎產(chǎn)生了一種莫名的情愫。
而將軍府內(nèi),肖衡望著謝湘渡離去的方向,久久未動。隨從走上前:“爺,真的要讓謝小姐卷進(jìn)來嗎?”
肖衡收回目光,眸色深沉:“她本就身處漩渦之中,躲是躲不掉的。與其讓她獨自掙扎,不如……我護(hù)著她。”
他拿起謝湘渡留下的筆記,指尖輕輕拂過上面的字跡,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這場名為“渡劫”的命運之局,因兩人的相遇,悄然改變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