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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觀頤長安

第二章:一紙詔書定棋局

那卷用明黃錦緞包裹的圣旨,如同一道灼熱的流火,從天子所在的九重宮闕,直直地墜入了云夢山巔。它沒有點燃歸墟觀的百年古木,卻將觀中上下所有人的心,都燒得一片滾燙焦灼。

前來宣旨的內侍官被客客氣氣地請入了偏殿,奉上了觀中最好的云霧茶與新制的松花糕。然而這份客氣,不過是暴風雨來臨前,山上短暫的寧靜。

真正的風暴,早已在歸墟觀的正殿——上清殿內,醞釀成形。

殿內,檀香的青煙裊裊升起,卻驅不散空氣中那股幾乎凝成實質的沉重。平日里仙風道骨的道長們此刻皆是眉峰緊鎖,噤若寒蟬。

“欺人太甚!”

一聲怒喝,如平地驚雷。爺爺沈懷章一掌重重地拍在身前的紫檀木八仙桌上,滿是老繭的手掌帶著千鈞之力,震得桌上的青瓷茶盞猛地一跳,滾燙的茶水潑灑而出,瞬間在光滑名貴的桌面上洇開一團深色的水漬,宛如一幅破碎的山水。

他那雙曾親歷過尸山血海、看過王朝更迭的眼睛,此刻燃著兩簇壓抑不住的熊熊怒火。這位開國元勛,即便早已歸隱山林,一身的殺伐之氣也未曾被歲月磨去分毫。

“什么為國運問卜?這分明是把刀架在我沈家的脖子上,逼我歸墟觀,在這太子和二皇子之間,選一邊站!”他粗重的呼吸聲在寂靜的大殿里回響,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殿中一角的楠木幾案上,靜靜地擺著兩份“賀禮”。這是前些時日,太子與二皇子黨羽心照不宣地,一前一后派人送上山的。

左邊是二皇子蕭景琰所贈,一對用整塊上等和田羊脂玉雕琢而成的“福壽如意”。玉質溫潤,毫無瑕疵,在殿內略顯昏暗的光線下,依舊泛著一層柔和寶光,那份毫不掩飾的貴氣與野心,幾乎要滿溢出來。

右邊則是太子蕭景禹那邊送來的,一本用蜀錦包裹的前朝書法大家手書孤本《蘭亭集序》。墨香古樸,紙頁泛黃,看似清雅脫俗,實則其價值,足以在長安城里換一座三進的宅院。

這兩份禮物,一份是赤裸裸的利益拉攏,一份是投其所好的風雅示好。如今看來,它們與那道明黃的圣旨擺在一起,便不再是賀禮,而是兩杯早已備好的毒酒,無論飲下哪一杯,另一杯都會化作見血封喉的利刃。

師父塵虛真人手捻銀白長須,神色倒還算平靜。他身形清瘦,一襲洗得發白的灰色道袍,與盛怒的沈懷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緩步走到殿中那尊半人高的三足銅鼎前,從容不迫地將一撮新制的“安神香”添入鼎中,看著新的青煙裊裊升起,才緩緩開口,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潤,卻帶著洞悉世事的通透。

“懷章,稍安勿躁。天子年邁,疑心日重。這道旨意,名為問卜,實為試探。他在試探我們歸墟觀,試探你沈家,是否還有攪動朝局之心。而那兩位殿下,也在等著看我們的選擇。這一步棋,看似是讓我們走,實則是他們布下的局。走錯一步,便是萬丈深淵。”

是啊,萬丈深淵。

卜辭若說國運昌隆,太子安穩,便是明著支持東宮??此剖琼槕鞎r的穩妥之舉,卻會立刻招致那位手握京畿兵權、素以心狠手辣著稱的二皇子蕭景琰的瘋狂報復。歸墟觀清凈之地,怕是再無寧日。

若說國運有變,天象示警,暗示天命另有所歸,那更是將整個歸墟觀都綁上了二皇子那輛不知奔向何方的謀逆戰車。一旦事敗,便是滿門傾覆,道統斷絕的下場。

這是一個死局,一個無論如何落子,都注定滿盤皆輸的死局。

殿內的氣氛愈發凝滯,壓抑得人喘不過氣來。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個清脆的、不合時宜的聲音,輕輕地響起。

“我去?!?/p>

聲音不大,卻像一顆晶瑩的石子,被投入了這潭深不見底的死水之中,瞬間激起千層漣漪。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我抱著懷里那只睡得正香的胖橘貓“太極”,正施施然地從殿外走進來。我的步履很輕,繡著云紋的軟底鞋踩在光潔的青石板上,幾乎聽不見聲響。陽光透過高高的門楣,在我素白的道袍上灑下一片金色的光暈,將我整個人都襯得有些不真實。

“胡鬧!”爺爺猛地轉過身,那雙燃燒著怒火的虎目死死地瞪著我,其中滿是壓抑不住的焦急與不容置喙的威嚴,“阿九!你知不知道長安是什么地方?那是龍潭虎穴,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修羅場!不是你平日里在山中看幾本兵書,下幾盤棋就能應付的!此事絕無商量!”

他的聲音洪亮,震得殿梁上的灰塵都簌簌而下。

我沒有被爺爺的雷霆之怒嚇到。我只是走到大殿中央,輕輕地將懷里被吵醒、正不滿地甩著尾巴的太極放到地上,任由它邁著優雅的貓步去尋一個清凈的角落。

然后,我緩步走到了殿中那副幾乎占據了整面墻壁的巨大山河堪輿圖前。

圖上,九州山河,脈絡清晰。而長安城,則被一個朱筆畫的圈,重重地標出,像一個巨大而深邃的漩渦,要將所有靠近它的東西都盡數吞噬。

我伸出纖細的手指,指尖帶著山間清晨的微涼,輕輕點在了那個朱筆圈出的紅圈之上。那份涼意,仿佛與圖上長安城里看不見的刀光劍影、權謀風云,遙相呼應。

我轉過身,抬起眼眸,平靜地迎上爺爺和師父的目光。我那雙清澈如古井的眼眸里,此刻閃爍著與十四歲年紀全然不符的、一種將天下視為棋局的銳利光芒。

“爺爺,您說得沒錯,長安是龍潭虎穴,是修羅場?!蔽议_口,聲音依舊清脆,卻條分縷析,字字清晰,“正因如此,您和師父才更不能去?!?/p>

“您是開國元勛,鎮國公,即便歸隱,威名猶在。師父是世外高人,歸墟觀主,天下道門之首。你們無論誰去,都代表著歸墟觀的正式表態,是這盤棋里的‘帥’與‘象’,一舉一動,都會引來雷霆萬鈞。棋局未明之時,帥、象豈可輕動?一旦去了,便再無轉圜余地?!?/p>

我頓了頓,目光掃過那兩份華美的“賀禮”,唇角勾起一抹帶著些許狡黠的慧黠笑意:“可我不一樣?!?/p>

“在他們眼里,我只是一個不諳世事,在山里長大的小道姑。一個十四歲的孩子,能懂什么朝堂紛爭?能有什么城府?他們會輕視我,會忽略我,甚至會覺得派我前去,是歸墟觀怯懦避世的表現?!?/p>

“而這,恰恰是我的機會。”

我再次轉身,指尖在堪輿圖上輕輕滑動,仿佛在撫摸著一盤真正的棋局。

“他們想借歸墟觀的‘勢’來壓倒對方,我偏要用他們的輕視,去看清這盤棋的全貌。我不是‘帥’,也不是‘象’。我只是一個可以隨時被舍棄的‘卒’?!?/p>

說到這里,我回過頭,眼中光芒更盛:“可爺爺,師父,你們都忘了,卒子過了河,便可橫行無忌,其勢,不亞于車馬!”

滿殿寂靜,落針可聞。只余下我的聲音,在雕梁畫棟之間清越地回蕩。

爺爺臉上的怒氣,如同潮水般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為復雜的、混雜著震驚、錯愕與一絲絲驕傲的神情。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卻終究沒有說出口。

而師父塵虛真人,則一直含笑看著我。此刻,他終于緩緩撫著長須,發出一聲滿是欣慰與贊許的輕嘆:“懷章,讓她去吧。雛鳳清于老鳳聲,這孩子,早已不是需要我們護在羽翼下的雛鳥了。長安城那方小小的棋盤,困不住她。”

最終,爺爺妥協了。他高大的身軀仿佛在瞬間佝僂了一些,猩紅著眼,像是下了巨大的決心,提出了三個不容更改的條件:第一,師兄云疏必須寸步不離地跟著我,護我周全;第二,京中所有歸墟觀的暗樁全部啟用,由云疏調動,隨時待命;第三,若有任何一絲危險,必須立刻回山,這江山社稷,這天下蒼生,與我沈家再無半點干系!

我明白,這是他最后的底線。

出發的前一夜,月色清冷如水,透過窗欞灑在我的書案上。

房門被輕輕推開,爺爺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帶著一身的夜露寒氣。他沒有多言,只是將一個沉甸甸的紫檀木盒子,重重地塞進了我的手里。

我打開盒蓋,里面沒有金銀珠寶,沒有靈丹妙藥,只有一枚靜靜躺在紅色絲絨上的玄鐵令牌。令牌入手冰涼,分量極重,正面雕著一頭下山猛虎,獠牙畢露,背面則是一個古樸的“沈”字。

“阿九,”爺爺的聲音嘶啞,不復白日的威嚴,反而透著一股壓抑至極的、不容置疑的狠厲,“這是爺爺的私軍虎符。三千虎賁軍,都是當年隨我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精銳,如今就駐扎在京郊三十里外的臥虎山。到了長安,誰敢動你一根頭發,你不用傳信回來問我,直接調兵,把那勞什子長安城,給爺爺踏平了!”

我握著那枚尚帶著爺爺手心余溫的虎符,感受著那份幾乎要將我手腕壓斷的沉重。這重量,是三千條鐵血漢子的性命,更是爺爺毫無保留、甚至帶著一絲不顧一切的愛。我重重地點了點頭,將虎符貼身收好。

爺爺走后不久,師父也來了。他依舊是一身素凈道袍,手中拿著一冊線裝的古籍。他沒有給我任何護身的法器,只將那冊手抄的棋譜遞給我,封面上的《玲瓏》二字,筆力清雋,是他親手所書。

“癡兒,”師父溫和地看著我,眼神慈愛而深邃,“言語會騙人,人心會叵測,但棋不會。這棋譜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暗藏玄機,是為師與你約定的暗號。若遇不決之事,或需山中相助,你便按此譜落子,為師在山中,便知你意?!?/p>

我接過棋譜,指尖拂過那熟悉的墨跡,如同接過了師父那浩瀚如星海的智慧,也接過了那份“道法自然,護你周全”的無聲承諾。

將爺爺和師父送走后,我推開門,走到廊下。

師兄云疏正倚在廊柱下,他似乎已經站了很久,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被拉得很長,像一尊沉默的守護神。他沒有看我,只是低著頭,用一塊鹿皮,一遍又一遍地、一絲不茍地擦拭著他那柄從不離身的佩劍“流光”。

月光如水,傾瀉在寒光凜凜的劍身之上,映出他專注而冷峻的側臉。他沒有說一句話,甚至沒有一個多余的動作,但我知道,這便是他的承諾。一個比任何言語都更堅固,重于泰山的承諾。我的劍,會永遠在你身前。

第二日,天還未亮,山間晨霧彌漫,如同一匹巨大的白色綢緞,將整座云夢山都溫柔地包裹起來。

一輛外表極其樸素的青布馬車,在歸墟觀全體道長的注視下,緩緩駛下山門前的青石古道。車輪碾過沾著露水的石板,發出輕微而規律的聲響。

車內,我一身素衣,簡裝前行。懷里,胖橘貓太極早已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發出了滿足的、輕微的呼嚕聲。師兄云疏則身姿筆挺如松,坐在車轅上,沉默地駕著馬。

在馬車即將轉過最后一個彎,徹底離開歸墟觀視線的時候,我終是忍不住,輕輕掀開了車簾。

我最后回望了一眼那云霧繚繞、如同仙境般的云夢山。那里有我的童年,有我的親人,更有我此行最堅實的后盾——爺爺的兵權,師父的智囊,師兄的利劍。

山風吹來,帶著草木的清香,吹動了我鬢邊的碎發。

我緩緩放下車簾,隔絕了身后所有的牽掛與不舍,也隔絕了那個無憂無慮的沈觀頤。

我在心中,對自己輕輕地低語了一句。

“長安,我來了?!?/p>

爻燼歡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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