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永凍冰川里，沉睡著一頭活了千年的燼龍。他的鱗片是火山熔巖凝固的黑曜石，呼吸時會噴出帶著硫磺味的火星，卻在左前爪的掌心，捧著一塊永不融化的冰晶——那是被詛咒的艾拉公主，提利爾王國最美麗的女兒。

“你的睫毛上又結霜了。”燼龍用尾巴輕輕掃過冰晶，冰晶里的公主緩緩睜開眼，淡藍色的瞳孔像封凍的湖面。三百年前，當她還是個嬰兒時，女巫在她搖籃里下了詛咒：“此女成年之日，王國將陷入永恒寒冬，唯燼龍之血可解。”國王為了保護她，將她送給了傳說中住在冰川里的惡龍。

“今天冰川外的風聲像豎琴。”艾拉的聲音透過冰晶傳來，帶著細碎的顫音。燼龍知道，那是詛咒擴散的征兆——她的聲音越來越弱，身體正在變成真正的冰。他曾試圖用龍息融化冰晶，卻只讓她咳出血來；他抓來火鳳凰的尾羽為她取暖，羽毛一碰到冰晶就化作了雪。

“等春天來了，我帶你去看郁金香。”燼龍撒謊道。他活了千年，從未見過冰川外的春天。艾拉卻笑了，冰晶上的霜花跟著顫抖：“上次你說要帶我看螢火蟲，結果抓來的是發光苔蘚。”

那天夜里，燼龍第一次化為人形。他有著黑曜石般的短發和金紅色的瞳孔，赤著腳站在冰面上，將耳朵貼在冰晶上聽她的心跳。“如果我死了，”艾拉的聲音突然清晰起來，“就把我葬在能看見太陽的地方。”燼龍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血珠滴在冰晶上，瞬間凝結成紅寶石。

提利爾王國的信使是在暴風雪中抵達冰川的。騎士團長的信上沾著雪水和血跡：“國王病危，二王子篡位，稱唯有將公主獻祭給火山神才能解除寒冬。三日內若不交出公主，王國將派屠龍軍團踏平冰川。”

艾拉在冰晶里哭了。她想起十二歲那年，燼龍為了給她摘一朵極地雪蓮，翅膀被雪崩凍傷，趴在冰洞里哼唧了三天；想起他用龍鱗給她做了一把梳子，卻因為怕劃傷她，磨得比絲綢還光滑。“你放我走吧，”她敲打著冰晶內壁，“我不能讓你被他們殺死。”

燼龍卻用尾巴纏住冰晶，帶她飛向火山。他記得古籍上說，火山深處的地心之火或許能融化詛咒。巖漿池邊，他的鱗片被高溫烤得發紅，艾拉的冰晶卻開始冒出水汽。“看，”他笑著擦去她臉頰的水珠，“春天要來了。”

就在這時，屠龍軍團的箭雨破空而來。為首的二王子舉著神圣之劍，劍尖閃爍著女巫的祝福：“弒龍者受神明庇佑！”燼龍轉身用脊背擋住箭雨，黑曜石鱗片像冰雹般墜落。他看見艾拉的冰晶裂開一道縫，淡藍色的血液從裂縫中滲出，像融化的冰川。

“其實……”艾拉的聲音輕得像嘆息，“那封信里，父王說他找到了解除詛咒的方法，不需要你的血……”

燼龍最終倒在了火山口。他的心臟被神圣之劍刺穿，黑曜石鱗片一片片失去光澤。艾拉的冰晶在他體溫的余溫中徹底融化，她跌落在滾燙的巖石上，皮膚卻比寒冰更冷。二王子獰笑著走近：“現在，用你的心臟獻祭給火山神吧，我的好姐姐。”

艾拉沒有反抗。她跪在燼龍逐漸僵硬的身體旁，輕輕吻上他金紅色的瞳孔。“你說過，要帶我看春天的。”她的眼淚落在他的鱗片上，瞬間凝結成鉆石。當神圣之劍刺穿她胸膛時，她忽然笑了——原來詛咒的真相是：唯有公主與燼龍的心臟一同獻祭，才能讓永恒寒冬終結。

但二王子不知道，女巫的詛咒還有后半句：“若獻祭者心懷愛意，冰川將永不消融。”

三天后，提利爾王國被十二級暴風雪吞噬。人們在雪崩中掙扎時，看見冰川的最高處，坐著一對相擁的冰雕：黑曜石鱗片的龍蜷縮著身體，懷里抱著冰晶般透明的公主，他們的眼淚凍成了一串鉆石項鏈，在永夜中閃爍著微弱的光。

又過了一千年，北境的冰川擴大了三倍。偶爾有迷路的旅人會看見，冰雕的指尖還沾著未融化的火山灰，龍的前爪緊緊攥著一封被冰雪封凍的信——那是國王最后的親筆信，上面寫著：“我已找到解除詛咒的藥草，速帶艾拉回家。”

而在冰雕的正上方，天空永遠飄著灰黑色的雪。據說，那是燼龍未說完的情話，和艾拉沒能看見的春天，在永恒寒冬里，凝成了永恒的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