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菀是被凍醒的。
深入骨髓的寒意,好似無數細小的冰針,從四面八方鉆進她的身體。她費力地睜開雙眼,視線有些模糊,好一會兒才逐漸聚焦。
入目所見,是糊著黃泥的土坯墻,墻面坑洼不平,像是歲月留下的斑駁傷痕。屋頂鋪著稀疏的茅草,幾縷陽光從茅草的縫隙間透進來,形成一道道細細的光柱,光柱里塵埃飛舞。幾根朽壞的木梁橫在上方,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會塌下來。
這哪里是她那間亮著慘白燈光、堆滿文件的辦公室啊!
記憶的最后畫面,還停留在凌晨三點的電腦屏幕前。密密麻麻的表格像是無數只螞蟻,在她眼前瘋狂地爬動,爬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
緊接著,心臟驟然傳來一陣劇痛,眼前瞬間一黑,意識便消散了。
她,一個在996福報里苦苦掙扎的現代社畜,就這么毫無預兆地“下班”了?
還趕時髦成了穿越大軍中的一員?
只是,這身體……怎么如此瘦小?她下意識地動了動手指,細瘦得仿若柴禾一般,毫無血色。
裹在身上的棉被硬邦邦的,像是一塊冰冷的鐵板,還散發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霉味,直往她鼻子里鉆。身下是鋪著干草的土炕,那股涼意透過薄薄的干草,源源不斷地侵襲著她的身體,刺骨的寒冷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咳咳……”喉嚨干得仿佛要冒煙,每吞咽一下,都像是有一把粗糙的沙子在摩擦。她想坐起來,卻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嘈雜聲打斷。
“張家嬸子,你說這丫頭是不是掃把星啊?”一個尖利的女聲,如同尖銳的鐵釘,隔著薄薄的門板傳了進來,“剛出生沒多久就克死了爹媽,要不是張婆婆心善撿回來,早不知道扔哪兒去了。現在倒好,養了五年,把張婆婆也克沒了……”
“噓!小聲點!”另一個聲音刻意壓低了些,可在這寂靜的環境里,卻依然清晰無比,“人死為大,再說這孩子還在里頭呢。不過話說回來,也太邪門了……張婆婆昨天還好好的,今早起來就沒氣了,偏偏這丫頭醒了……”
“就是!克父克母還不夠,連救命恩人都不放過,這種孩子誰敢沾啊?以后怕是要成個沒人要的孤魂野鬼咯……”
這些字字句句,就像淬了冰的針,直直地扎進沈菀心里。
她的身體猛地一顫,像是被人狠狠地抽了一鞭,悶哼一聲倒在了床上,一段記憶在腦海里涌現——那是一個女孩兒短短的一生。
沈菀捂著腦袋緩了口氣,轉頭,看向炕的另一頭。
那里靜靜地躺著一個干瘦的老婦人,雙眼緊緊緊閉,臉色如蠟黃的紙,毫無生氣,身體早已僵硬冰冷。嘴角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擔憂,像是臨終前還在牽掛著什么。
婆婆……
一陣悲傷的情緒突然自心臟而起,如潮水般席卷而來。眼淚滴滴滑落,被寒風一吹寒涼入骨,沈菀卻并沒有壓抑,而是任其肆意宣泄。
這是屬于原主的情緒殘留,也是原主對養育她長大的婆婆的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