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正要開口說話,旁邊卻突然傳來一個沉悶而又帶著幾分沙啞的聲音。
“村長,別讓孩子磕了。”說話的是村西頭的李鐵柱,他雙手揣在破舊的棉襖袖子里,邁著沉重的步伐緩緩走了過來。
他看著沈菀的眼神中帶著不忍,“我家……有口壽材,是給我老娘備的,她身子骨還硬朗,暫時用不到,先給張婆婆用吧。”
這話一出口,周圍幾個原本在看熱鬧的村民都不禁愣住了。
李鐵柱家的條件在村里也是出了名的不好,那口壽材可是他辛辛苦苦攢了好幾年的錢,省吃儉用才備下的。這對于他家來說,無疑是一筆巨款。
“鐵柱啊……”村長微微動容,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既有對李鐵柱此舉的感動,又有些許擔憂。
“這丫頭的爹,當年是為了救我家狗蛋才死的,我家里也窮,養不起多一張嘴。”李鐵柱悶聲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沉重與無奈。“但張婆婆心善,撿了這丫頭養著,咱不能讓她走得不安生。”
眾人聽了這話,都不禁靜了下來,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沈菀垂著眼簾,心中亦是波瀾起伏。所以,不是人情冷漠,一切都不過是一個“窮”字鬧的罷了!
在這艱難的歲月里,每個人都自顧不暇,哪還有多余的力氣去幫助他人。
有了李鐵柱帶頭,其他人家似乎也被觸動了心底那一絲惻隱之心。東家湊兩尺布,西家拿幾個銅板,還有人送來一小捆柴火。你一點我一滴,總算湊夠了安葬張婆婆的東西。
沈菀將所有人拿出來的東西都默默記了下來,只待她安葬好婆婆后就想辦法掙錢還債。
葬禮很是簡陋。
沒有能掌事的大人,沒有能摔盆的子孫,沒有吹拉彈唱,沒有宴席,只是村人幫著給婆婆換了件洗干凈的衣服,裝進了棺材里,停靈一晚,第二天就往山上抬了上去。
送葬的隊伍很短,只有寥寥幾個幫忙的村民。沈菀捧著一小束干枯的野菊,跟在后面,小小的身影在寒風中幾乎要被吞沒。
直到黃土掩住棺木,她都沒再哭,只是眼睛紅得像兔子。
怎么能不難過呢?一個本是該安享晚年的老人,一個還是懵懂的孩童,就這么無聲無息的被這殘酷的世道所淹沒了。
她悲痛她們的離去,也惶惶她自己的未來。
所有人都走了,村子恢復了往日的寂靜。阿菀拖著灌了鉛似的腿,一步一步挪回那個所謂的“家”。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屋里比外面好不了多少,冷風從四面八方的縫隙里鉆進來。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燙得嚇人,頭也昏沉得厲害。
不能倒下。
這個念頭支撐著她,跌跌撞撞地朝著灶臺邊摸去。
她不知道阿菀之前餓了多久了,但她自穿越過來已經一天一夜了,還是昨晚給婆婆守靈的時候燒了碗熱水喝,胃早就已經疼得麻木了。
阿菀的記憶里,裝米的小布袋子就放在灶臺旁邊的矮柜里,她打開袋子,里面只剩下一小把發黃的米,大概三十粒左右。這點米,在后世連一碗飯都不夠,但在現在,卻是她活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