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罐裝雪,生火燒水。
沈菀捧著陶碗,一口氣灌下兩碗熱水,暖意順著喉嚨滑進肚里,終于驅(qū)散了些許骨頭縫里滲出來的寒意。
她把最后一點炭火撥弄旺了些,又將空罐添滿雪煨在灶臺上,聽著里面咕嘟咕嘟的輕響,才裹緊了那件打了好幾塊補丁的舊棉襖,準備出去找吃的。
門外的世界早已被冰雪吞噬,鉛灰色的天空下,皚皚白雪沒到了膝蓋,寒風像無數(shù)把小刀子,刮在臉上生疼。
沈菀縮著脖子,踩著沒膝的積雪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眼睛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掃視,希望能找到點凍硬的野果或是被雪埋住的塊根。
可這冰天雪地的,連飛鳥都不見蹤影,她走了快半個時辰,手腳凍得像要掉下來,籃子里卻依舊空空如也。
“唉……”沈菀重重嘆了口氣,心頭涌上一股難以言說的喪氣,拖著沉重的腳步往家挪。剛到院門口,她猛地頓住了——院子里竟背對著她站著一個人。
那人穿著一身極其講究的錦衣,料子一看就不是凡品,在這灰撲撲的小院里顯得格外扎眼。
他身姿挺拔如松,僅僅是一個背影,就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壓迫感。沈菀心里咯噔一下,正要開口,對方似乎聽到了動靜,緩緩轉(zhuǎn)過身來。
那是個看著三十多歲的男人,面容俊秀,眉宇間卻帶著幾分疏離的淡漠,明明只是靜靜地看著她,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沈菀卻像被一頭潛伏的猛獸盯上了似的,渾身瞬間僵硬,連呼吸都忘了,背后“唰”地一下冒出一層冷汗,把里衣都浸濕了。
這感覺詭異又可怕,仿佛下一秒就會被撕碎。
時間像是被拉長了,又像是只過了一瞬,那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沈菀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喉嚨干得發(fā)緊,她渾身緊繃著,顫聲問道:“請、請問你找誰?”
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掃了一圈,聲音平淡無波:“張知意呢?”
張知意?沈菀愣了愣,腦子里飛快地搜刮著原主阿菀的記憶。
可阿菀在這村子里向來怯懦,認識的人屈指可數(shù),更別說聽過這個名字了。
她一臉茫然地搖搖頭,又怕怠慢了對方,連忙說道:“我不知道……要不,您等一下,我去叫村長來?”
男人皺了皺眉,眼神里多了幾分探究:“你身上有她的氣息,這屋子也有,你會不知道?”
嗯?氣息?
沈菀下意識地抬起胳膊,湊近鼻尖聞了聞,只聞到一股淡淡的草木灰味。這棉襖是她唯一的御寒衣物,洗了就沒得穿,平日里婆婆都是用草木灰簡單搓洗一下,哪有什么特別的氣息?
她正疑惑著,腦子里忽然靈光一閃,試探著問道:“您、您說的是張婆婆嗎?”
男人明顯愣了一下,像是在計算什么,片刻后才點頭:“是她。”他倒忘了,凡人壽命短暫,知意如今也該五十有六了,被這小娃娃喊“婆婆”,倒也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