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輕輕不學好，就知道動手打人！你爸媽沒教過你，做事前要先弄清楚狀況嗎？真是沒家教！”

出租車師傅捂著半邊青紫腫脹的臉，疼得齜牙咧嘴。

看向沈昀墨的眼神里滿是怒火和鄙夷。

那拳頭帶著狠勁，此刻他的臉頰又麻又燙。

連說話都牽扯著疼，一想到回家要被老婆笑話，火氣就更盛了，嘴里的話也越發難聽。

沈昀墨就站在旁邊，脊背挺得筆直，像棵迎著風的白楊樹。

他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垂在身側的手悄悄攥緊了，指節泛出淡淡的白。

陽光落在他臉上，卻沒暖透那雙漆黑的眼睛，反而讓他周身的清冷又重了幾分。

許梔寧看著師傅腫得老高的臉，心里滿是愧疚。

可聽到“沒家教”三個字時，她還是下意識地往前站了半步，擋在沈昀墨身前。

她仰著小臉，語氣帶著歉意卻格外堅定：“師傅，他打您確實不對，我給您道歉。但他不是故意惹事，更不是沒家教——他是誤會您在跟著我、欺負我，才會沖動的。”

剛才把師傅從沈昀墨手里拉開時，她就已經急急忙忙解釋了前因后果。

又低著頭說了無數句“對不起”，腰桿都快彎下去了。

她知道沈昀墨心思敏感，平時看著冷冷的。

其實最在意別人說他的家庭。

師傅這話像根刺，肯定扎得他心里難受極了。

可師傅確實受了委屈，臉腫得沒法見人，這筆賬終究是他們理虧。

許梔寧咬了咬下唇，鼓足勇氣抬起頭，眼神里帶著點倔強：

“要是您覺得光道歉不夠，那……那您打回來吧，我替他受著，只要您消氣。”

她話說得認真，小小的身子站得筆直。

倒讓原本滿肚子火氣的師傅愣住了。

師傅看著眼前這姑娘紅著眼圈卻不肯示弱的模樣。

再想想自己剛才追著要車費的樣子，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他悻悻地放下手。

沒好氣地哼了一聲：“算了算了，我跟個小姑娘計較什么。趕緊把剛才的車費結了，還有……”

他伸手指了指沈昀墨，語氣依舊帶著不滿：

“我這臉腫成這樣，總得要些損失費吧？也不多要，一千塊，夠我去醫院開點藥，再買點冰塊敷敷了。”

這話倒不算獅子大開口。

師傅半邊臉又青又紫，連嘴角都破了皮。

許梔寧一摸書包夾層，她才猛地想起——早上帶的一千塊現金，全給許清嶼了。

她趕緊拿出手機，點開支付軟件，屏幕上卻跳出“余額不足”的提示。

翻遍了書包，最后只從筆袋里摸出一張皺巴巴的十塊錢。

那還是許清嶼看不上，隨手塞給她的返程車費。

許梔寧捏著那十塊錢，指尖都在發顫。

她把錢遞過去，聲音放得又輕又軟，生怕師傅以為她是故意賴賬：

“師傅，車費先給您。您能不能把電話號碼留給我？我……我明天一定把剩下的賠償費給您送過去，我說到做到。”

“你這小姑娘，是想賴賬吧？”

師傅一看那十塊錢，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剛才壓下去的火氣又冒了上來。

“少跟我來這套！趕緊把你們家長叫過來，今天這事兒沒完！”

他吃了虧，可不想就這么被糊弄過去。

沈昀墨一直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旁邊。

他看著阮清清擋在自己身前，低著頭跟師傅道歉，語氣里滿是小心翼翼，連攥著十塊錢的手都在輕輕發抖。

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揪著，又悶又疼。

他知道自己闖了禍，卻讓她來替自己收拾爛攤子。

許梔寧還想再跟師傅解釋，手腕卻突然被人拉住。

一股微涼的力道傳來，她被輕輕往后拽了一下。

許梔寧愣了愣，抬頭就看見沈昀墨站在了自己面前。

他很高，她踮著腳也只能到他的肩膀，視線里滿是他寬闊的后背，連他后腦勺的發旋都看得清清楚楚。

沈昀墨依舊沒說話，只是側過身，從書包里拿出一個錢夾。

那錢夾是淺藍色的，上面印著個小小的叮當貓圖案。

邊緣有些磨損，看起來格外可愛。

一點都不像男生會用的東西。

許梔寧看著那個錢夾，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她好像在哪見過類似的，卻又想不起來。

沈昀墨打開錢夾，里面的錢不算整齊。

大多是五十、十塊的紙幣，還有幾張皺巴巴的五塊零錢，卻疊得很仔細。

他指尖飛快地數了一遍，抽出一沓遞到師傅面前，動作干脆利落，沒說一個字。

師傅接過錢，趕緊低下頭數了起來。

一張、兩張、三張……數到最后，確認剛好一千塊，他的臉色才緩和了些。

他把錢揣進兜里，又看了沈昀墨一眼。

語氣緩和了不少：“行了行了，看在你們還是學生的份上，這次就不跟你們計較了。下次做事別這么沖動！”

說完，便捂著臉，一瘸一拐地走了。

許梔寧站在原地，看著沈昀墨把錢夾放回書包，心里像壓了塊石頭。

她記得清清楚楚，在沈昀墨的日記里，他寫過這樣一句話：

“她美好得像天上的月亮，只有最優秀的人才能配得上。而我，連一塊錢的早餐都要猶豫半天，怎么敢靠近她？”

他的生活環境艱難，連基本的溫飽都要精打細算。

這一千塊對他來說，得省吃儉用多久才能攢下來？

剛才師傅要賠償的時候，她主動站出來，就是怕沈昀墨拿不出錢，會更難受。

可現在……

沈昀墨把書包甩到肩上，轉身就往學校的方向走。

沒回頭，也沒等她。

許梔寧趕緊追上去，小跑著跟在他身邊。

聲音里帶著點愧疚：

“沈昀墨，這錢我明天就還你！是因為我，你才打了人，這筆錢本來就該我來付的。”

沈昀墨腳步沒停，也沒接話。

只是目視著前方，側臉繃得緊緊的，看不出情緒。

風吹起他額前的碎發，露出飽滿的額頭，卻遮不住他眼底的落寞。

許梔寧看著他沉默的樣子，心里更難受了。

她原本是想幫他的，想給他送早餐，想幫他處理傷口，想陪他一起回學校。

可到頭來，不僅沒幫上忙，還讓他為自己花了這么多錢。

甚至讓他受了師傅的辱罵。

她想說點什么，卻發現喉嚨像被堵住了，只能緊緊跟在他身后，看著他的背影，心里又酸又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