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昀墨雖還是話少,對她算不上熱絡,可許梔寧能清晰感覺到,他沒再像從前那樣全然漠視。
他甚至會默默替她背書包。
這樣的轉變,讓她緊抿的唇角忍不住悄悄彎起,眼底也浸了點笑意。
她有耐心,也有信心,一點一點焐熱少年那顆裹著冰殼的心。
其實剛才舉著面包時,她心里也閃過個沖動的念頭。
干脆把面包撕開,強行塞進他嘴里,看他還能不能拒絕。
可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自己壓了下去。
她太清楚了,沈昀墨這樣的性子,像株長在墻角的含羞草,敏感又卑微。
一點強硬的態(tài)度,都可能讓他瞬間縮回自己的世界里。
把她推得更遠。她舍不得,更不敢冒這個險。
他一天不接受,她就等一天;
一百天不接受,她就等一百天。反正她有的是時間,總能等到他愿意敞開心扉的那天。
有人說這樣的堅持太累,等一個自閉癥少年慢慢打開心防更累,可許梔寧從不覺得。
她總想起前世,沈昀墨明明那樣喜歡她,卻因為自卑不敢靠近。
還為了她,放棄了堅持了十年的理想。
為他做事,她心里只有甜,沒有累。
就像當初沈昀墨為她改變夢想時,大概也是這樣的心情吧。
一節(jié)課的時間過得很快,下課鈴響時,許梔寧才松了口氣。
兩人終于不用在走廊罰站,能回座位了。
剛走進教室,她就對上了陸瑜擠眉弄眼。
那雙眼睛里,寫滿了“快跟我說說怎么回事”的八卦和好奇。
不止陸瑜,班上其他同學的目光也都黏在他們身上。
尤其是落在沈昀墨肩上的粉色書包時,眼神里的探究更濃了。
那書包是她特意選的,粉粉嫩嫩的,還掛著個小兔子掛件,一看就是女生用的。
沈昀墨卻好像沒察覺到周遭的目光,依舊脊背挺直。
目不斜視地走回自己的座位,把書包輕輕放在她的桌角,動作自然得仿佛做過千百遍。
可許梔寧卻忍不住紅了耳尖,腳步都慢了半拍。
畢竟她心思不純,從一開始靠近沈昀墨,就帶著明確的喜歡。
同學們那探究的、帶著點起哄意味的眼神,讓她有種秘密被戳穿的羞恥感。
沈昀墨其實早就餓了,肚子里的空虛感一陣比一陣強烈。
可他早就習慣了這種饑餓。
小時候沒人管,一兩天不吃飯是常事。
這點餓,他還扛得住。
可許梔寧卻記掛著,一整節(jié)課都在琢磨怎么讓他吃點東西。
終于等到音樂課,老師抱著課本走上講臺,一開口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閉著眼睛哼唱著舒緩的歌謠,壓根沒注意臺下的動靜。
許梔寧心里一動,悄悄把書包拉到腿上。
小心翼翼地拉開面包包裝袋,盡量不發(fā)出聲響。
她揪了一大塊軟乎乎的面包在手里,趁著老師閉眼的間隙,用手肘輕輕碰了碰江衍的胳膊。
沈昀墨其實沒在聽老師唱歌,攤在桌上的是本游戲開發(fā)的書,他正看得入神。
忽然被人碰了胳膊,他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甚至低頭看了眼桌面。
還以為是自己不小心占了她的位置,打擾到她了。
許梔寧看著他這反應,氣笑了。
白嫩嫩的小臉鼓成了小包子,在心里偷偷罵了句:
沈昀墨這個笨蛋!
“沈昀墨~~”
她湊過去,用氣音輕輕喊他的名字,聲音軟得不像話。
沈昀墨沒應聲,依舊盯著書頁。
許梔寧沒放棄,又輕輕喊了一聲。
一聲比一聲軟,帶著點撒嬌的意味。
終于,沈昀墨被這“聒噪”的聲音擾得沒法專心,皺著眉,緩緩轉過頭,看向身邊的女孩。
可他剛轉過去,一塊帶著淡淡奶香味的面包就突然懟到了他嘴邊。
沈昀墨愣住了,瞳孔微微收縮,連呼吸都頓了半秒。
眼前的女孩,眼底閃著狡黠的光。
嘴角彎成了甜甜的弧度,像只偷到魚的小貓,眼里滿是“看你這次怎么躲”的得意。
許梔寧的紅唇粉嫩嫩的,嬌憨地嘟起一點,聲音軟得能掐出水來:
“你就吃一口嘛,好不好?”
為了讓沈昀墨張嘴,她真是把“可愛”兩個字貫徹到底了。
明明平時不是這樣的性子,此刻裝出來的軟糯卻半點不違和。
只讓她自己羞得耳根發(fā)燙。
白嫩的小臉像剛綻放的月季,從臉頰紅到耳尖,連帶著那雙濕漉漉的眼眸都亮得驚人。
水盈盈的,像藏了星光,一眨一眨的,仿佛在無聲撒嬌。
沈昀墨盯著那截遞到嘴邊的面包,沉默了幾秒,終究還是微微低頭,含住了那塊面包。
他沒說話,只是迅速扭過頭,重新看向桌面,耳根卻悄悄漫上一層薄紅。
許梔寧剛才揪的面包塊有點大,一下子塞滿了少年的口腔。
讓他的腮幫鼓鼓地隆起一塊。
偏偏他側著頭,那鼓起的半邊臉頰對著許梔寧。
線條軟乎乎的,像揣了顆小湯圓,格外顯眼。
許梔寧看著這模樣,心都要被萌化了。
少年時期的沈昀墨,比起后來成為她主治醫(yī)生時的沉穩(wěn)成熟,多了幾分青澀和稚嫩。
連這樣鼓鼓腮幫的樣子,都透著股不自知的可愛。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輕輕戳了戳他鼓起的腮幫。
觸感軟乎乎的,像碰了塊棉花糖。
“最后一排那位女同學!你給我站到垃圾桶邊上去!”
冷不丁的呵斥聲突然響起,音樂老師不知何時已經(jīng)停下了哼唱。
正皺著眉盯著許梔寧,語氣里滿是不滿。
許梔寧和沈昀墨同時僵住。
沈昀墨是因為臉頰突然被觸碰的冒犯感。
他身體瞬間繃緊,連咀嚼的動作都停了;
許梔寧則是猛地反應過來,老師說的“女同學”就是自己。
臉上的笑意瞬間垮下來,滿是懊惱。
她趕緊把手里的面包袋塞進沈昀墨的課桌抽屜,才慢吞吞地站起身。
頂著全班同學的目光,挪到垃圾桶旁邊罰站。
心里還在小聲嘀咕:早不睜眼晚不睜眼,偏偏這個時候抓她……
經(jīng)此一遭,班上同學對許梔寧的印象算是有了“具體定義”——
美麗的學渣。
誰讓她入學時,名字排在班級表格的最后一位?
要知道,全班的名單都是按成績排序的。
許梔寧站在垃圾桶邊,偷偷回頭看了一眼。
只見沈昀墨鼓起的側臉動了動,緩慢地咀嚼著,顯然是把那塊面包吃了。
她心里悄悄松了口氣,連罰站的憋悶都淡了點。
音樂課是下午最后一節(jié),下課鈴一響,一天的課就結束了。
大概是老師的歌聲太有催眠效果,許梔寧站著都有點昏昏欲睡。
等她反應過來下課時,教室里已經(jīng)走了一大半人,沈昀墨的座位早就空了。
“啊……”
許梔寧垮著小臉,小跑回自己的座位。
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掏沈昀墨的課桌——
空的,面包袋不見了。
下一秒,她就咧開嘴笑了。
小白牙露出來,臉頰上的兩個小酒窩陷得深深的,笑容甜得晃眼:他把面包吃了!
可這笑意還沒維持幾秒,就僵在了臉上。
她翻開自己的音樂課本時,一張皺巴巴的五塊錢從書頁里掉了出來。
學校小賣部的面包明明只賣三塊,他卻悄悄放了五塊。
許梔寧捏著那五塊錢,心里忽然有點酸。
她太懂了,自卑的少年心里,藏著極強的自尊。
他不愿意平白接受別人的好,因為在他看來,那或許是憐憫。
哪怕只是一塊面包,他也非要用這種方式,把“人情”還回來。
“哎……”
晚上寫完作業(yè),許梔寧躺在床上,手里還捏著那五塊錢。
指尖摩挲著紙幣邊緣的褶皺,她輕輕嘆了口氣,眼底卻帶著點說不清的溫柔。
這個沈昀墨,總是這樣,明明心里比誰都軟,卻偏要裝出冷冰冰的樣子。
連接受一點好,都要偷偷找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