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烈冤魂哭夜風,血河猶映舊門紅。
天心似黯奸權盛,人世徒嗟義氣窮。
一諾柔腸生死共,千金弱質古今同。
亂離且看花間女,攜手孤鴻不畏兇。
嘉靖三十一年,世宗皇帝癡迷方術,不理朝政,任由嚴嵩父子擅權弄國。嚴黨朋比為奸,貪婪橫暴,幾乎遮蔽半壁朝堂。凡敢直諫者,不是貶謫荒陬,便是血濺刑場。
禮部侍郎何忠,素以剛直聞名。屢次上疏,字字如刀,直斥嚴嵩父子貪墨賣官之罪。世宗昏聵,不察忠諫,反使權相懷恨在心。終于一日,圣旨驟下——“通番謀逆”,莫須有之名,株連九族,滿門抄斬。
是夜,常州風雨如注。電光照破長空,烏云壓城,街巷死寂,仿佛鬼蜮。雷聲滾滾,似萬鼓齊鳴。
何府朱漆大門在風雨中搖晃欲碎,忽然轟然洞開。黑甲軍士踏著雨幕蜂擁而入,刀槍映電,殺氣如霜。
“奉旨抄斬!殺無赦!”錦衣衛首領暴喝,聲震雷霆。
瞬息之間,殺聲驟起。哭喊、慘叫、兵刃交擊之音匯作一片。雨水與鮮血順著青石階汩汩奔流,殷紅刺目。嬰孩啼哭,婦人哀號,老者慘叫,聲聲錐心。
年僅弱冠的何文秀,眼見父母倒于血泊,親族尸橫滿庭,胸口似被生生撕裂。他撲向前,淚雨俱下,聲嘶力竭:“爹爹!母親——!”縱雷霆轟鳴,亦掩不住那斷腸之音。
管家渾身浴血,卻仍死死將他推出門外,用盡殘力抵住大門,嘶聲吼道:“少爺!快走!為何家留下一線血脈!”
文秀雙腿僵硬如石,心魂俱碎,幾欲撲回同死。忽聽“啊——”一聲慘叫,刀鋒已深沒管家胸膛,鮮血噴涌,順著門縫直瀉而下。
他渾身一震,如遭雷擊。恐懼與無力似鐵索,將他死死縛住。風雨如鞭,狠狠抽打在臉上,連淚水也被打散。
管家氣息奄奄,卻仍咬牙將他推向偏門,聲音嘶啞如鐵:“快走——!”
文秀踉蹌跌倒,膝蓋砸在濕滑的青石上,鉆心之痛讓他驟然清醒。他抹去滿面血水,淚與雨混作一片,跌跌撞撞,在風雨與殺聲的掩護下,終于沖出府門。
身后血與火交織,哭喊漸遠,猶如吞噬天地的噩夢。他卻明白——那不是夢,而是再也無法回頭的人間煉獄。
夜色茫茫,暴雨如傾。何文秀踉蹌奔行,淚水與雨水交織,迷離了雙眼。身后,是血與火的煉獄;前路,卻是一片無垠的黑暗。他心中只剩下一個執念:王家!只有王家,或許還能庇護自己。
跌跌撞撞之間,他終于抵達紹興岳父王相國府邸。
府門在風雨中被他急切叩響,聲聲沉悶如鼓。少頃,王相國與夫人聞訊而出。只見文秀渾身濕透,面色慘白,雙眸中滿是惶惑與悲痛。相國心頭猛然一緊,疾步上前,伸手相扶:“賢婿快快請起!”
文秀撲身在地,泣聲哽咽:“岳父、岳母大人,文秀拜見!”
夫人見狀,心下愴然,連忙吩咐:“快,將少爺扶入后堂歇息!”丫鬟小翠疾步而去,高聲呼喚:“快去請小姐出來!”
白日方長,正是春盛之時,百花爭艷,綠蔭如蓋。花園深處,白云橋畔,綠樹如屏,芳草鋪茵,花香氤氳,隨風潛入衣袖。曲折石徑宛若流動畫卷,芍藥似霞,月季如雪,隨風輕舞。亭檐下,一只素白風鈴叮咚作響,清脆悠揚,仿佛在為兩顆心的共鳴伴奏。
亭中,何文秀獨倚闌干。素衣書生,眉宇清俊,卻因心事縈繞而眉頭微蹙。他凝望著橋影與遠山,目光若即若離,心緒如風中殘花,紛飛無依。那一刻,他并未想到,眼前的靜美與寧和,將成為日后心底最深的一處慰藉。
忽聽輕盈步聲踏在石徑之上,隨微風裊裊而來。王蘭英緩緩走近,紗裙隨風輕揚,仿佛花影深處走出的仙子。她眉目清麗,氣韻溫婉,舉止端莊而不失嬌柔,盡顯大家閨秀的雍容雅致。
然而,當那雙清澈的眸子落在文秀身上時,心湖卻不禁泛起層層漣漪。往昔共讀詩書、秉燭夜談的情景,宛然浮現眼前:那風流儒雅的少年,指下生花的倜儻風采,曾令她心底暗暗生出幾許仰慕與期待。
蘭英立在花樹之下,風拂動紗裙,花影映在她眉眼之間,襯得她愈發嫻靜端麗。她凝望著文秀,心頭忽然涌上一股酸楚與溫柔,胸口起伏間,記憶不受控制地翻涌而出。
往昔畫面一幕幕浮現:春日書齋,他執筆揮毫,字里行間氣象不凡;燈下共讀,她側首偷看,那風流倜儻的神采不覺映入心田。此刻對視,她心弦輕顫,不由自主地低聲喃喃:“猶記得你當年風流書生模樣,一雙妙手,筆下錦繡,叫人由衷敬仰……”
聲音極輕,卻如細雨敲檐,落在夜色與花香之間,清脆婉轉。文秀耳尖一震,心中早已風雨飄搖,此刻只覺這輕語直抵心底,似撥開層層迷霧,擊中最柔軟的地方。他怔怔轉身,望見蘭英靜立花影之下,目光如水,唇邊似有未盡的話語,含羞而凝。
一瞬間,風鈴叮咚,花枝搖曳,天地仿佛靜止,只余那低低的一句,宛如誓言般在心間久久回蕩。
文秀聞聲一怔,回首凝望。只見蘭英立于花樹之下,紗裙隨風微曳,明眸若水,朱唇如點。花影在風中輕搖,而她卻靜靜佇立不動。盈盈目光注視之間,似能將天地風雨盡數柔化成一片春色。
忽然,一聲久違的呼喚自耳畔輕輕響起,低婉而動人,似含千言萬語:“……文秀哥哥。”
那一聲呼喚,仿佛三生石上的鐫刻,又似春風里最纏綿的低訴。文秀心神驟然搖曳,胸口發緊,喉頭如被堵塞,許久才勉力擠出一絲笑意:“蘭英妹妹……一向可好?”
蘭英粉頰微紅,似羞似喜,輕輕垂下眸子,聲音如燕語呢喃:“文秀哥哥,你還記得這棵樹嗎?”
文秀循聲伸手,緩緩撫過身旁樹干。指尖觸到粗糙的紋理,恍若撫在歲月的脈絡上。他目光微動,聲音帶著幾分感慨:“哦,記得。當年是我親手所栽,如今亭亭玉立,枝葉繁盛,竟也長成這般模樣。”
蘭英抬眸,唇角浮起淡淡笑意,眼波卻溫婉而深情:“我是日里澆水,夜里施肥,才養得如今這般清秀。待到花開滿枝,正是春意最濃的時候。”言語輕柔,卻暗暗透著執著與守候。
文秀心頭猛然一震,愧悵與柔情齊涌而上。他暗暗嘆息:“蘭英癡心如春,從未更改。而我……卻滿懷心事,滿身冰涼,縱有千言,也無處訴說。”
蘭英察覺他神色黯然,心中隱隱不安,便輕聲追問:“文秀哥哥,你可是有了什么心事?怎地今日重逢,反倒顯得如此生分?”
她目光盈盈,帶著惶惑與擔憂,仿佛一只小心翼翼的鹿兒,試探著走近他的心門。
文秀微微搖頭,強自擠出一絲笑容:“哦,沒有什么,沒有什么。”言語輕淡,卻掩不住胸中翻涌的波瀾。
暮色漸漸籠罩,花園里的光影一點點模糊。遠山被晚霞暈染成淺紫,院中燈火次第點亮,映得花影婆娑,似真似幻。靜謐之中,似連風聲都帶著幾分繾綣。
文秀沉默良久,終是伸手相請,聲音低沉而溫婉:“夜色已深,我們……且去用晚膳吧。”
蘭英眼波微轉,眸光閃爍著柔情,盈盈含笑:“我已吩咐廚房,特地做了你愛吃的菜。”
文秀凝望著她,那目光中有感激,有憐惜,也有千言萬語無從言說的深情。他緩聲嘆道:“蘭英妹妹,真是有心了。”
剎那間,四目交會,似有無盡情意在兩人之間悄然流轉。蘭英唇瓣輕顫,終是低低喚出心底最柔軟的一聲:“……文秀哥哥。”
花影靜默,風鈴輕鳴。天地仿佛為這一刻屏息,唯有兩顆心在幽深夜色里彼此相依。縱使世事如潮,歲月更迭,這份柔情,也將如長河之月,恒久明亮,永不湮滅。
王相國和夫人正在聊文秀,突然仆人急步上前稟道:“老爺,李大人在書房等您,說有要事相商。”
王相國心口猛然一緊,似有無形之手驟然攥住,胸膛一窒,呼吸幾乎斷絕。他強自鎮定,卻難掩眉間凝重,旋即壓低聲音對夫人道:“我且去看看。”
話音未落,已撫整衣襟,快步疾行,神色急切,直趨書房而去。
書房內燈火搖曳,透過紙窗映出人影微動。王相國推門而入,只見李大人正背手而立,眉目沉沉,似有千鈞話語壓在心頭。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緊迫與凝重,仿佛連燭火都被這份沉默壓得微微顫抖。
王相國心弦緊繃,低聲開口:“李大人深夜相候,不知何事?”
話音甫落,四周一片寂然,唯有窗外風聲掠過,似在為將至的重磅之言預作鋪陳。
書房內,燭火搖曳,光影撲朔。墻上映出兩道身影,隨風微微擺動,仿佛鬼魅潛行。李大人端坐幾案之前,面色鐵青,雙眉緊鎖,神情間壓著千斤重擔。
李大人沉默半晌,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聲音低沉而凝重:“王兄,方才急報傳來——何尚書一家,慘遭滿門抄斬。”
“什么!”王相國只覺腦中轟然,如雷霆劈頂,耳畔嗡鳴作響。他雙膝一軟,幾乎站立不穩,臉色霎時慘白如紙,額角青筋突起,唇瓣翕動,卻說不出話來。
片刻后,他聲音嘶啞,近乎失控:“怎會如此?……何尚書忠直為國,豈容奸黨構陷?文秀——文秀方才還在我府中停留過啊!”
話音一落,室內氣氛如墜冰窟。燭影搖曳,風聲嗚咽,似乎也在為這突如其來的血案低聲哭泣。
“什么!”李大人霍然起身,袖袍一振,燭火搖曳不定。面色驟變,他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如鐵,帶著凌厲的鋒芒:“此事萬萬不可外傳!若有人得知何文秀藏在你王府,禍事立刻臨頭。王兄,你須當機立斷,將他捆押送官,否則王家必遭牽連!”
王相國冷汗涔涔,指尖不住顫抖,心口似有巨石壓下,呼吸急促。他聲音顫抖,喃喃自語:“可……何家當年與我王家有恩,我怎忍下此等毒手?”
“恩?”李大人冷笑一聲,眸光如刃,聲若寒鐵:“此乃大勢!何家之案,牽連朝中數十位重臣,如今血雨腥風,人人自危。你若執意講求仁義,便是拿滿門老小去陪葬!王兄,你該明白,仁義能保你幾時?!”
每一句話都似鐵錘砸心,王相國心神翻涌,臉色青白交加,幾乎窒息。額頭青筋暴起,雙唇顫抖,卻難吐只言片語。燭影搖晃,仿佛也隨著他的動搖而戰栗。
良久,他喉頭發澀,低聲喃喃:“容我……容我再想想……”
“再想?!”李大人厲聲逼迫,目光如鷹隼般逼視:“不可再拖!遲則生變!明日一早,必須將他綁下,押送官府,以絕后患!你若再猶豫,今夜稍有風聲走漏,王府上下,恐再無片瓦可存!”
書房內,燭火噼啪作響,風聲嗚咽。王相國額頭冷汗順著鬢角淌落,心中仁義與家族安危激烈撕扯,整個人幾乎搖搖欲墜。
夜深人靜,燭影搖曳,書房里的低語順著風透出窗欞,若有若無地散入長廊。王夫人恰巧路過,忽聽得一句“……明日一早,須將文秀押進官府,以絕后患。”心頭如遭重錘,呼吸一滯,身子僵立當場,幾乎不敢再走一步。
另一邊,蘭英慌亂推門而入,隨即又急急掩上。她面色慘白,眼眶早已盈淚,雙手死死抓住文秀的衣袖,聲音顫抖:“文秀哥哥……你受苦了……”
文秀抬眼望她,神色憔悴卻依舊溫柔,輕輕搖頭:“蘭英妹妹,你快回去吧。不要因我連累你和王家。”話雖如此,目光里卻透出一抹無言的深情與不舍。
與此同時,書房內,李大人仍在鍥而不舍地逼迫。
“王兄,識時務者為俊杰!夜長夢多,留他一夜便多一分禍患。不如趁早將人……”話未盡,他手中一劃,做了個割喉的動作。
王相國猛地打了個寒噤,額頭冷汗直冒,急急拱手:“容我再想想,容我再想想……”
李大人雙眸凌厲,聲音低冷如鐵:“遲則生變!依我看,天一亮便當綁下,送官府問罪。王兄,你若再遲疑,便是自取滅門之禍!”
書房內外,一邊是冷厲的威逼,一邊是低聲的哀泣。燭火搖曳,風聲嗚咽,似在暗暗預示著即將來臨的抉擇與血雨。
這一切,王夫人自門外聽得清清楚楚。她面色驟變,心如擂鼓,轉身疾步而去。長廊深處,燈火搖曳,她步履愈急,衣袂翻飛,似要將心頭那股驚懼壓下。
屋內,文秀獨自伏案,凝望窗外弦月。清輝如水灑落一地,他神色慘淡,如死灰一般。低聲喃喃:“弦月似鉤懸舊樹,夜涼如水心如土。家中巨變,雙親慘故……我何文秀,竟是個無枝可依、可憐可悲的孤魂人。”
蘭英上前一步,淚光盈盈,聲音卻柔婉堅定:“燕子雙雙歸巢去,舊樹也能安新屋。家中巨變非你所愿,但你并非孤身一人。我憐你,敬你,愿伴你共渡風雨。”
文秀聞言,胸中悲愴更甚,聲音哽咽:“蘭英妹妹,我們今生怕是無緣……若有來世,再結連理罷。”
蘭英卻倔強而堅定,咬唇搖首,眸光如火:“文秀哥哥,切莫自哀自棄!世道雖險,我必想方設法救你脫困,助你雪此血海深仇!”
文秀心潮翻涌,淚眼模糊,忽然潸然起身,鄭重長揖:“蘭英在上,受我何文秀一拜!”
“文秀哥哥!”蘭英急忙俯身相扶,淚珠滾落,似斷線珍珠,撲簌簌打濕兩人衣襟。燭火搖曳,照見他們彼此攙扶的身影,竟如誓言一般,定格在這亂世的夜色之中。
就在此時,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王夫人滿面焦急地立在門口,懷里緊緊抱著一個沉甸甸的包袱。她的神色慌亂,卻在慌亂中透著決絕與堅定。
“文秀賢婿,”她聲音顫抖,卻擲地有聲,“你快拿著這些東西,立刻離開紹興!此處片刻都不可再留!”
文秀猛然起身,面色大變,心中驚愕失措:“岳母大人,這……這豈可使得?若我一走,王家豈不受累?!”
蘭英急忙上前,一把拉住母親的手,急聲問道:“母親,到底出了何事?”
王夫人咬緊牙關,聲音壓得極低,淚光在眼眶打轉:“我親耳聽見,李大人說得分明——明日一早,必將你押送官府問罪。王府上下,已在風口浪尖,此處再留,便是送死!”
文秀聽罷,只覺胸口如刀絞,長嘆一聲,聲音里滿是痛苦:“蘭英,家中巨變,非我所愿。如今風聲鶴唳,我已是亡命之人。你還是莫要管我了,免得牽連你與王家上下。”
“胡說!”蘭英猛地抬首,淚水盈眶,卻帶著幾分倔強的笑意。她雙手牢牢握住文秀的臂膀,聲音堅定如鐵:“你若有事,我豈能獨活?你若不棄,我便生死與共。哪怕前路風雨飄搖,哪怕生死無常,我亦無所畏懼!”
她的聲音仿佛石上誓言,鏗鏘不移。王夫人望著女兒那雙決絕的眼睛,心中又悲又慰,淚水終于滾落而下。燭火搖曳,將三人的身影映在墻上,凝固成一幅亂世中最動人的圖畫。
說罷,蘭英淚如雨下,忽然轉身,“撲通”一聲重重跪在母親面前。她額頭狠狠磕在青磚之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帶著泣血般的決絕:“母親,請恕女兒不孝!若他日夫君大仇得雪,我必攜手歸來,再向您請罪!”
廳堂內氣氛凝重,燭影搖曳不定,仿佛隨時要熄滅。王夫人淚眼婆娑,雙手顫抖欲扶,卻又因女兒的堅決而僵在半空。
未及王相國開口,一名下人便跌跌撞撞闖入,面色慘白,氣喘如牛,幾乎說不出話來:“老爺……不好了!小姐與何公子……不見了!”
“啪!”王相國手中茶盞轟然墜地,碎瓷濺了一地,聲若驚雷。只見他雙目圓睜,臉色慘白如紙,身子搖晃,幾乎立足不穩,喉中擠出一聲凄厲的呼喊:“啊!我……我那寶貝女兒啊!”
李大人猛然一拍幾案,震得燭火直跳,厲聲如雷:“豈有此理!定是那何文秀拐走了小姐!來人——快追!”
一時間,王府內外人聲鼎沸。侍從亂作一團,火把與燈籠紛紛點起,卻在晨風中搖曳撲滅,漆黑中只余急促的腳步聲與呼喊。風聲獵獵,卷起落葉紛飛,滿院中亂成一片,似一場大禍驟然臨頭,天地亦隨之動蕩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