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抬腳準備上車時，鞋尖突然絆到了臺階邊緣，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撲去——

“唔！“

我的臉結結實實地撞上了程陽的后背。他的校服布料摩擦著我的臉頰，傳來一陣淡淡的洗衣粉香氣，混合著陽光曬過的溫暖味道。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后背的肌肉瞬間繃緊，T恤下透出的體溫讓我臉頰發燙。

“暴擊啊！你看我不爽別用這種方式報復我！“程陽猛地轉身，嘴上嚷嚷著夸張的臺詞，卻伸手扶了我一把。

他的手掌剛好托住我的手臂，我抬頭正對上他帶著笑意的眼睛，那里面閃爍的狡黠光芒讓我瞬間明白他是在故意逗我。

“去死啊你！“我強作鎮定站穩，但卻控制不住發燙的耳根

“誰要報復你?。　拔夜室獍逯?/p>

程陽咧嘴一笑，露出標志性的虎牙：“開個玩笑嘛?！八D身往車廂里走，卻又突然回頭，“不過說真的，你要是想抱我直接說就行，不用搞突然襲擊?！?/p>

我被他的雷人雷語震驚到一時語塞，只能瞪大眼睛看著他。程陽看我呆住的樣子，笑得更加得意，連眼角都彎成了月牙。

“怎么？被我說中心事了？“他得寸進尺地又湊近一步，我甚至能數清他睫毛的根數。

“程陽！“我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攥緊拳頭作勢要打他，“你是不是欠揍？“

他敏捷地往后一跳，卻撞到了身后的座椅，發出“咚“的一聲悶響。這下輪到我來勁了：“喲，報應來得真快啊～“

程陽揉著后腰，表情夸張地齜牙咧嘴：“完了完了，這下真被你害得半身不遂了?！罢f著還故意往我這邊歪，“你好殘忍啊啊啊啊啊啊~~~。

車上其他同學早就笑作一團。我氣得臉頰發燙，一把推開他靠過來的腦袋：“你、你少在這兒裝模作樣！“聲音不自覺地拔高了八度，在車廂里顯得格外突兀。

涌上情緒的羞憤和校車的汽油味混合著人群的悶熱，突然讓我的胃里翻江倒海。我猛地咬住下唇，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程陽的笑容突然收斂。他敏銳地察覺到我的異常，立刻收起玩鬧的表情：“暈車了？不鬧了，你休息吧！“

我靠著座椅坐下，閉上眼睛靠在窗邊。冰涼的玻璃貼著臉頰，稍稍緩解了不適。我伸手摸索著窗邊的把手，用力推開窗戶，深深吸了一口氣。

而余光中程陽收起方才玩鬧的表情，目光時不時瞥向我這邊，眼神中是我看不清楚的情緒，似乎不在意，又有一點好奇的神色。

校車內，打鬧的聲音也并沒有因為校車的啟動而停止。

稍作緩和后，我看著窗外的景色，夕陽掛在天邊，將云層染成橘紅色。程陽的視線若有似無地掃過我的側臉，又很快移開。

車窗外的櫻花樹也逐步變成了桂花樹一棵接一棵地向后退去，花瓣被風吹進車廂，有幾片落在我的黑白的校服上，隨之而來還有桂花濃烈的刺鼻味，太過密集的種植，讓本該清新的香氣變得令人不適。我皺了皺眉。

快到家了，景色的變化讓我意識到。

當校車緩緩?？吭谑煜さ恼九_時，我拎起書包準備下車，隨著人流有序地走下車。九月的風裹挾著桂花的香氣撲面而來，比車內更加濃烈。

就在車門即將關閉的瞬間，我鬼使神差地回頭望了一眼。

透過車窗，我才發現校車內不知不覺多了那么多的陌生面孔，程陽的身影被淹沒在人群中，只能隱約看見他標志性的黑色書包帶。他正側身和隔壁班的男生說著什么，嘴角掛著熟悉的痞笑。

我站在站臺上，望著校車遠去的尾燈，突然覺得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一整天的課程、沒完沒了的測驗、

還有那些復雜的人際關系，全都壓得我透不過氣來。

秋風卷著桂花香掠過耳畔，我慢吞吞地往家走。路過便利店時，玻璃窗映出自己疲憊的身影——校服皺巴巴的，馬尾辮也松散了幾縷。就這樣還第三名？我不禁問自己。

我緩過神后伸手恨恨的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冰涼的觸感讓我稍微清醒了些。“你在想什么啊！”內心對于剛剛浮現的想法懊惱不已。

第三名？不過是個無聊的玩笑，我居然當真了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起來。我掏出來一看，是父親發來的信息

[我出差，你媽媽回老家，你自己搞定]

簡短的文字，但是我卻盯著這行字看了很久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走進了便利店要了碗關東煮。熱湯下肚的瞬間，手機又震了一下。是父親發來的：

[錢老地方拿]

簡短的十個字，我卻能想象他皺著眉頭、笨拙地戳著手機鍵盤的樣子。那個老實巴交的男人，從來不會說“愛你“

我捧著關東煮的紙碗，熱湯的霧氣模糊了手機屏幕。指尖在鍵盤上懸停許久，最終還是發了條消息：

[幾天？]

手機很快震動起來。父親回復道：

[一個星期]

[有朋友給你買了東西，回去給你]

心里頭暖洋洋的，好像是第一次，他出差第一次說回來有東西給我，雖然是別人給的......

一天的疲憊好像被這個消息清空了，湯里的竹輪也隨著我的動作輕輕晃動，就像此刻雀躍的心情。我忍不住又讀了一遍那條消息，想象著父親在異地，笨拙地收下朋友給女兒的禮物，又別扭地不知該如何表達的樣子。

我捧著空空的關東煮紙碗走出便利店，夜風輕柔地拂過發燙的臉頰。回到家，玄關的感應燈自動亮起。我甩掉鞋子，書包隨手扔在沙發上。

站在玄關，盯著扔在沙發上的書包發呆。按道理說，現在應該——

先寫作業，明天要交的數學卷子還空著一大半；

然后洗澡，頭發已經油得能炒菜了；

接著洗衣服，校服襯衫上的墨水漬再不處理就要定型了；

還有......

好多事..........我機械地挪進浴室，熱水沖刷著身體腦海里卻突然復現中午的畫面——方既白趴在課桌上小憩時，陽光透過他的睫毛在臉上投下細碎的陰影。這個不合時宜的聯想讓我的手指一抖，洗發水擠多了。

泡沫順著水流漫過眼睛，刺得生疼。我胡亂抹了把臉，卻怎么也沖不散那個畫面：他熟睡時微微起伏的肩膀。

“煩死了......“我把水溫調低，冰涼的水流終于讓發燙的臉頰降溫。可當關上花灑的瞬間，耳邊又響起他今天那句“我覺得你配得上第三名“，聲音輕得像羽毛掃過耳膜。

我站在浴室里，濕漉漉的頭發像海藻一樣黏在臉上。鏡子里的女孩滿臉通紅，眼睛因為洗發水的刺激泛著水光，活像只落湯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煩死了，救命啊”我用力揉搓著頭發，泡沫濺得到處都是。

我用毛巾胡亂擦了擦頭發，套上那件印著卡通圖案的睡衣，出來便看到桌上的數學試卷還攤在那里。我帶著怨氣的坐在了桌邊，抓起筆，強迫自己盯著第一道選擇題?？晒P尖剛碰到紙面，腦子的思緒就和手機的消息鈴聲一樣“叮咚“響個不停。

班級群消息瘋狂跳動：

[明天小考成績下來了！又要換位置了！！(哭泣）]

[不要啊！我舍不得你我的同桌@萌萌的你**]

[又換啊，這次是按照成績好到低還是低到好??！]

........

我咬著筆帽，手指不受控制地點開了群聊。消息一條接一條地刷屏，又要換位置了？那我豈不是要和方既白，分開了？

這個念頭讓我的筆尖在試卷上戳出一個深深的墨點。當初班主任安排座位時說的話突然在耳邊回放：“方既白數學年級前十，鹿晚晴語文全班第二，你們倆互相補補短板吧?！?/p>

隨后老師還恨鐵不成鋼的說到“鹿晚晴你作文可是第一啊而且閱讀理解唯一一個一題沒錯，你基礎太差了，不然第一就是你的了！在年級你都能沖前三了”

我聽著老師的話，當時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方既白就站在旁邊，突然用筆帽戳了戳我的胳膊，幸災樂禍地說：“你怎么回事，一點長進都沒有？“

我氣得狠狠踩了他一腳

記憶中的畫面隨著班級群突然炸出一條新消息：

[最新消息！按照平均分成績從高到低選！]

[喲呵，那現在的很多同桌不都得拆了]

[我不?。。。?！我不想和男生坐啊啊]

[好家伙，你以為我們很想和你坐嗎！??！]

群里吵鬧的重點逐漸偏移，我盯著手機屏幕，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動。群里的消息像放煙花一樣噼里啪啦往外蹦：

[我同桌打呼嚕！必須換！]

[你流口水我說什么了嗎？！]

[男生都是臭的！]

[女生才麻煩呢動不動就生氣！還有三八線！]

手指懸在屏幕上方，我突然忍俊不禁。這群人真的也是怪........奇怪的。

手機突然獨有的鈴聲帶著震動，是方既白發來的私聊：

[語文作業是什么？]

[我忘了]

我盯著這條沒頭沒尾的消息，群里面的公告不是有嗎？

[群公告里有]

[自己看]

消息剛發出去，就看到對話框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閃了又閃，最后發

[有嗎沒看到，好吧]后面跟著個柴犬打哈欠的表情包。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點開群公告截了個圖給他，特意用紅圈把作業內容標出來，發送出去。麻煩的人

手機立刻震動：

[收到，謝謝善人，明天給你帶飲料！]

我盯著屏幕上那個“善人“的稱呼，內心毫無波瀾。這家伙的外號庫存簡直比便利店的飲料種類還豐富——昨天還是“女神“，前天成了“有緣人“，上周更離譜，直接叫我“路邊的小姑娘“.............每天都在接受新稱呼，高低明天我也給他弄一個！

我盯著手機屏幕，看著對話框上方“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閃了又停，停了又閃，整整兩分鐘過去了，卻始終沒有新消息彈出來。

遲疑了一會兒我忍不住發了一條：

[數學卷子你寫了嗎？]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不知道是因為心虛還是因為什么

過了漫長的三十秒，手機震動起來：

[不給你抄]

我盯著屏幕上那句“[不給你抄]“，氣得把手機狠狠摔在床上。“什么??！誰想抄??！“我對著空氣吼了一句，聲音在空蕩蕩的房間里顯得格外響亮。

“混蛋方既白...“我一邊咒罵一邊翻教材，“好心過問，居然這樣想我，什么啊”

書頁嘩啦嘩啦響得刺耳。那些數字和符號在眼前跳來跳去，但我偏要跟它們死磕到底。

三小時過去，我的頭發被抓得亂七八糟，校服袖子沾滿了橡皮屑，但所有的卷子和作業終于寫完了。手都寫酸了。

手機突然震動，我以為是方既白，結果卻是陸子明：

[上線！]

[五排缺一！]

[速來！]

我揉了揉發酸的手腕，看了眼桌上剛寫完的卷子，又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十二點了...

[什么游戲？]我慢吞吞地回復。

[王者??！就等你了！]陸子明秒回，后面跟著三個感嘆號。

我盯著屏幕看了幾秒，手指在鍵盤上懸停。往常這個時候，我肯定二話不說就上線了。但今天不知怎么的，突然覺得很累。

[不想玩，你們換人]我最終回復道，把手機調成靜音放在了一旁充電。

手機又亮了一下，屏幕在黑暗中格外刺眼。我懶得去看，不管是陸子明不死心的催促，還是其他什么消息，現在都抵不過席卷而來的困意。

“睡覺...“我嘟囔著把臉埋進枕頭，任由那些未讀消息在黑暗中明明滅滅。作業寫完了，游戲不想打，現在滿腦子只剩下一個念頭——我要睡覺。明天的事，就交給明天的我去煩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