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叫你。”從奧利維亞房間出來的護士直視著我的眼睛說道。
我整個人都僵住了，心跳驟然失衡。扎克緊緊握住我的手，尼克輕輕捏了捏我的肩膀，無聲地傳遞著力量。“我能行，我必須行！”我在心中默念，可雙腳卻像被釘在原地。奧利維亞就在那扇門后，而我竟不知該以怎樣的表情面對她。
當我下意識想抽手逃離時，扎克的手臂迅速環住了我的腰。“別逃，”他低沉的聲音斬斷我的退路，“你可以的。”
“我做不到……我真的沒法面對她！”我把臉埋進他的胸膛哽咽道。他順勢將我擁入懷中，下頜輕抵我的發頂。不知從何時起，他的存在竟能讓我慌亂的心跳逐漸歸于平穩。我感覺到緊繃的肌肉慢慢放松，呼吸也找回了節奏。
我們稍稍分開時，他的手掌仍輕撫我的臉頰。那雙寶石般的眼眸深深望進我的眼睛，仿佛能窺見我靈魂最深處的震顫。“阿里安娜，你遠比自己想象的更堅強。只要你想，就沒有什么做不到的事。”他聲音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去做那個我認識的你吧。”
一股暖流突然涌上心頭。是啊，既然我有勇氣嫁給一個陌生人，又怎么會沒有勇氣面對自己的妹妹？
我深吸一口氣，對他點了點頭。最后望了一眼身后兩人，我推開那扇門，走向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重逢。
奧利維亞在兩小時前剛剛蘇醒。醫生完成檢查后，作為她唯一的“家人”，我得到了優先探視的機會。令人意外的是，她得知我在場后并沒有出現劇烈反應——這個細節讓我看到了一絲希望的曙光。
推開房門的第一眼，我竟沒看到病床上有人。心下一驚，轉頭才發現高挑纖瘦的奧利維亞正站在陽臺邊，單薄的病號服在寒風中微微飄動。她似乎沒有察覺我的到來，只是凝望著遠方。
我遲疑地走近，還未想好如何開口，就聽見她輕聲道：“你不該來的，阿里。”
那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讓我瞬間僵在原地。雖然久未聞聲，她的語調還帶著初愈的沙啞，但每一個音節都敲擊在我記憶最深處的琴弦上。
積蓄已久的情感終于決堤。我沖上前緊緊抱住姐姐，她也迅速回抱住我，甚至在我抽泣時輕輕拍著我的背。自從婚禮那天之后，我就活在再也見不到她的恐懼中。此刻真實地觸碰到她的體溫，讓我情緒徹底失控。
“沒事了，小妹妹，我很好。”她柔聲安慰著，手指梳理我的長發——這個熟悉的動作瞬間撫平了我所有不安。當我終于平靜下來，才得以仔細端詳她的面容。久未見光的皮膚顯得格外白皙，但那雙杏仁般的眼睛依然明亮，濃密的卷發垂落肩頭。即便是病號服，也掩不住她與生俱來的氣質。
“我看起來糟透了吧？”她笑著松開我，蜷腿坐在病床上。陽光灑在她身上，恍如從前每一個共處的清晨。我貪婪地注視著她的每個動作，生怕一眨眼這一切就會消失。
“莉薇……能再見到你真好。”我坐在床沿，聲音還帶著哽咽。她睜開眼睛，露出一個帶著憂傷的微笑，手指無意識地纏繞著發梢。我知道她在猶豫什么，但我不忍心現在逼問。
“我是不是把一切都搞砸了？”她望著遠方輕聲問道。我忍住嘆息，決定說出那個溫和版本的真相：“我們理解你離開的原因。但莉薇，你本可以來找我。如果你不想嫁給扎克，我可以幫你一起想辦法的……”
她眼中突然迸發出的情緒讓我怔住了——那里面翻滾著憤怒、恐懼與不信任。“阿里，我們的父母把我賣給了普萊斯家族！爸爸需要競選資金，我們家早就破產了！他們說不嫁人就會剝奪我的繼承權……”她的話語像利刃劃開真相的面紗，“我不能讓他們這樣操控我的人生！”
我的心驟然抽緊。我最愛的父母，真的會做出這樣的事嗎？他們明明知道……他們犧牲了奧利維亞的幸福，就只是為了錢？所以那天他們才會如此急切地要求我代替出嫁？一陣寒意順著脊椎蔓延，我忽然意識到自己生活在怎樣的謊言中。
“扎克知道真相嗎？”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他和我一樣都是受害者。后來我才知道，他父母用繼承權要挾他結婚。這場婚姻從頭到尾都是一場交易……”她苦笑著撫摸無名指上淡淡的戒痕，“我最抱歉的就是傷害了他。”
“你愛過他嗎？”這個問題脫口而出。
她的笑容染上苦澀：“愛不愛重要嗎？當婚姻變成生意，感情就成了最廉價的裝飾品。”她突然望進我的眼睛，“尼克的事……你知道了？那是我犯過的錯。當我失去一切去找他時，他才露出真面目——他愛的從來只是我的錢。”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但我心里明白，在父母絕對的控制欲面前，我們都太渺小了。
“你是我最想保護的人，阿里。我寧愿獨自承受這一切，也不愿看你被卷進來。”她輕撫我的臉頰，拭去不知不覺滑落的淚水。若是她知道我的生活早已天翻地覆……
“扎克就在外面。”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看到她突然蒼白的臉色，我急忙握住她的手安慰：“他并不生氣，只是擔心你。如果你不想見，我這就——”
“不，”她突然打斷我，手指微微發抖，“我需要見他……只是現在還不知道該怎么面對。”
我吻了吻她的額頭喚來護士。她已經消耗太多精力了。在門口回望時，我看見她蜷縮在病床上的身影，那么脆弱又那么堅強。
關上房門，我順著墻壁滑坐在地。真相的重量幾乎將我壓垮，所有對奧利維亞的誤解都化作愧疚噬咬著內心。原來我們姐妹倆，都成了父母野心的犧牲品。
“阿里，你還好嗎？”扎克的聲音突然響起。我抬起淚眼，看見他滑坐到我身邊。當他握住我的手時，我幾乎要脫口說出真相——奧利維亞的苦衷，他們共同的遭遇，一切都不該被隱瞞。
“她好多了，只是需要時間。”我最終選擇暫時保密。看著他眼中真切的關懷，我的心隱隱作痛。
他輕輕扳過我的臉，指尖溫暖而堅定：“我不喜歡看到你難過。”他的靠近讓我的呼吸微微急促，但當他的唇即將觸碰到我的時，我突然別開了臉。
“對不起……現在這樣不對。”我輕聲說道，心里想著剛剛見完奧利維亞就與扎克親密，實在太過荒唐。他理解地點頭，只是默默握緊我的手。
當我們走向電梯時，身后突然傳來奧利維亞的聲音。我慌忙松開扎克的手，轉身看見姐姐在護士陪同下走來。
“你要出去？”她輕聲問道，手指不自覺地纏繞著衣角。
“只是去街角的咖啡館。”我努力讓聲音保持平靜。
她猶豫了片刻，突然壓低聲音說：“如果你碰到扎克……能請他來見我一面嗎？”
我怔在原地，不用回頭也能感受到扎克驟然繃緊的身體。對奧利維亞點頭承諾后，我望向扎克，發現他眼中翻涌著復雜的情緒。
“我不知道自己能否面對她，阿里。”他聲音里的痛苦如此真實。
我輕輕握住他的手臂，在說出真相與保持沉默間徘徊。也許該讓他們自己解開這個結——用他們自己的方式，在他們準備好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