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阿婆還想開口，她趕緊搶著說：“阿婆說過要珍惜糧食的，阿菀真的吃不下了，您就幫幫阿菀嘛！”她仰著臉，眼里的堅定不容拒絕，淚水卻在眼眶里打著轉，怎么也不肯掉下來。

阿婆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又看了看碗里混著紅棗的粥，終是嘆了口氣，沒再拒絕，拿起碗，慢慢喝了起來。

飯后，阿婆顫巍巍地走到屋子角落，那里放著一個掉了漆的舊木箱，是家里唯一的儲物箱。

她彎腰，從箱子最底下摸出一個巴掌大的木匣子，黃銅鎖扣已經氧化發黑。沈菀認得這個匣子，那是阿婆用來放重要東西和銀錢的，平日里從不輕易打開。

阿婆坐在桌邊，當著沈菀的面，慢慢打開了匣子。里面的東西不多，一角沉甸甸的銀子躺在最底下，旁邊是幾十個用棉線串起來的銅板，還有一只樣式簡單的銀鐲，鐲身已經有些發黑，以及一塊瑩潤的玉佩。

“阿婆沒用，這輩子沒本事，沒能給阿菀攢下什么好東西。”阿婆拿起那角銀子和銅板，輕輕放在沈菀手里，又將銀鐲套在她腕上，銀鐲貼著皮膚，傳來冰涼的觸感，“這些銀錢和鐲子，就留給阿菀以后傍身了，以后要好好照顧自己。”

“阿婆，你，您不要說這些…”沈菀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砸在手背上，滾燙滾燙的。

她想把東西推回去，可手指卻軟得使不上力氣，聲音里的絕望幾乎要溢出來。

“阿菀，聽阿婆說完好嗎？”阿婆按住她的手，眼神里帶著一絲懇求，“不然，阿婆怕沒機會了。”

沈菀咬著嘴唇，用力點頭，淚水卻像斷了線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淌。

“這個玉佩…”阿婆拿起那塊青白玉佩，枯瘦的手指輕輕摩挲著上面溫潤的紋路，臉上的神色忽然有些恍惚，像是透過玉佩，看到了很久以前的人和事。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開口，聲音輕得像嘆息：“把它砸碎了吧！”

“？”沈菀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阿婆，眼里滿是疑惑。

這玉佩好似對阿婆很重要，沈菀好多次看到她拿著玉佩出神，臉上的神情跟當初父親看她時極為相似，怎么現在突然要砸碎了？

像是看出沈菀所想，阿婆放下玉佩，伸手摸了摸沈菀的頭，臉上又露出了那種慈愛的笑，像是釋然，又像是不舍：“有些故人，是該見一見了，不然，就真的見不著了。”

沈菀雖然不懂見故人和砸玉佩有什么聯系，但還是聽話的到外面搬了塊石頭來，將玉佩砸了。

看了好幾眼地上的碎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玉佩被砸碎后就沒了之前的瑩潤光澤。

天色漸漸亮堂起來，太陽的微光一點點從云層后探出頭，給天邊染上一抹暖黃。

可阿婆的精神卻一點點衰弱了下來。

一條缺了一條腿，用幾塊石頭摞起來支撐著的板凳放在屋外，沈菀扶著阿婆坐在凳子上，身體癱軟的靠著墻，看著天邊那縷微光，呼吸似有若無，眼睛固執的不肯閉上，似執著的要等著什么。

沈菀淚水決堤而下，壓抑著沒有哭出聲，陪她一起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