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填好后，就是等是否錄取了，黎明前的破曉很是煎熬，因為這關乎了很多事情。

首先，張蓓知道自己的情況，這樣的家庭背景，只有一擊即中的機會，而沒有考出好成績，她無顏面對家里人，也沒有辦法再在本省停留下去。

張父老家的村里也有不少熟人跟她同年參加高考，如果留在本省，一個村的熟人都知道張母吹出去的大話，最后變成了泡沫。

反思張母的處境，她沒有與張父再生一個，還是包含了對張蓓的偏愛，這一路成長，也被保護的很好，而張蓓能帶給她的，只有成績上的報答，成為這個中年女人的一點自豪。

現在再回憶起當年，張蓓覺得自己讓父母失望了，那時，她不想讓大家關注到她，更不想讓自己成為大家的談資。

可是，張母沒有察覺到青春期女兒的內心變化，用現在的話講，那時張蓓是社恐的，她沒有一個深交的好朋友，只每天和自己對話。

但凡當時她能克服心理的魔障，也不至于現在再去后悔，以至于為了逃避而出省讀了一個大專，故土難回。

……

聽說可以查錄取情況了，張蓓找了個網吧，手心冒汗，戰戰兢兢地輸入了自己的學號，心跳的差點漏一拍。

她只投了一所大專，好在，她被錄取了，工商企業管理專業。

后面就是等錄取通知書了。這段時間怎么打發呢？張母建議她去找個兼職，而內向的她，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一天清晨，張蓓騎著自行車去吃早餐，如往常一樣去了那家老店。點了八寶粥，來了兩個包子。吃完付錢的時候，想起兼職的事情，便隨口一問：“老板，你這要人嗎？”

…這個中年女人，抬起眼皮，看了看眼前的這個小姑娘：“你會做點什么？”

“我會和面，還會包包子…”

“20塊一天，每天早上四點來，做什么到時候聽我安排！…”

“可以！”

……

第二天，天際線剛泛起一絲魚肚白，鬧鐘也準時響起。張蓓沒有拖沓，穿上衣服就跑下樓，騎上自行車就往店里趕。

來到店里，老板讓她去把面和了。等待她的是一個大大的老式塑料澡盆，里面已經放了一盆已經醒發好的面，就等著她來給揉上的個九九八十一下。

不多一會，豆大的汗珠便從額頭上流下來。店里一側掛著的吊扇在機械的轉來轉去，似乎沒有帶來一絲涼意。

“面團要三光，面光就是面團圓潤，手光就是不沾手，盆光就是盆壁不能有面！揉好了喊我來！”…老板一邊在旁邊攪和著肉餡一邊喊道。

也不知道揉了多久…

“你去把地上的韭菜擇了，然后洗干凈！”

此時的張蓓，已然精疲力盡，這10幾年來，從沒有干過體力活，頂多就是在旁邊看著張母和面，搭把手搟個餃子皮。

“好大一筐韭菜啊…”張蓓小聲嘀咕。

“擇好就放到那邊水池里哈！”

“泡一泡，洗兩遍，撈起了，放隔壁籃筐里瀝水……”

這兩個活做完，張蓓感覺已經氣力全無。

“都說力氣會越用越有，我這么年輕，怕什么?。俊蹦X子里劃過一聲嘆氣。

“你去把那幾排桌子搬到外面去，架好，當好，筷子，調味料，紙巾！”

“韭菜瀝干水了，過來把韭菜切碎了！”

“切好了全部倒進裝肉的盆里攪和勻！”

……

“我來搟皮，你來包包子！”

屁股終于可以挨著板凳了！

等包子包好，上籠屜，墻上的掛鐘再次響了起來，“咚，咚，咚，咚，咚，咚！”，六點了。

“過來跟我一起把灶上的幾桶粥抬到門口去！”

這真是看著不大的一個食品保溫桶，但是真的一個人抬不動。保溫桶分別裝了八寶粥，胡辣湯，豆沫，小米粥，白米粥。

一起抬的時候，這個女人黝黑的手背上鼓起一條條青筋，一雙看似纖細的雙手卻分外有力量。

“也真是個厲害的女人啊！”張蓓不由贊嘆。

“嗯？你說什么？！”

“喔，我就是感覺有點累了…！”

“等下上客人了，你記住要勤收碗，勤擦桌子，主動問吃什么哈！”

這20塊錢真的是太難掙了！?。。。?！

………………

早餐時間過去，已經是10點左右了。

“好了，你回去吧，明天你老時間來啊！！”

這個女人眼皮也沒抬一下，雙手數著抽屜里的錢。

就這樣過去了29天。張蓓已經可以熟練的做好這一切。

第30天時，“老板，問個事，什么時候能發工資？！”

“我等著這錢去買手機呢，還有半個月就要去H市上大學了”

“等你這招到人了我再走…你一個人也不容易…”

張蓓自顧自的說著，老板也沒回她。

又如往常一樣，忙了一早上，沒啥人了，終于可以坐下歇歇了。

這時，西瓜的清香飄了過來，老板遞給了張蓓一塊西瓜?！斑@瓜還挺甜呃！”…

“這瓜我自己地里種的。今年特別甜…上午忙完，下午去賣西瓜，傍晚去地里除草，家里家外都是我一個人弄?。?！”

“沒辦法，…當家的跟別的女人了跑了，??？留下我們母子，總要穿衣吃飯，生活過日子……”

“小閨女，你將來嫁人可得看準了，這可是一輩子的事啊…！”

張蓓似懂非懂的附和著笑臉。

吃罷西瓜，老板拿來了幾張票子，雖然有些褶皺，但張蓓猜測，這就是她的這月工資了。

拿到工資，張蓓沒有回家，徑直騎著自行車跑去了手機店，買了當時的某高音樂手機。

“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手機鈴聲悅耳動聽。

張母訂了兩張去H市的臥鋪票，下午3半出發，車上睡一晚，早上9點到H市火車站。

一路上張蓓輾轉反側，對新城市的新生活充滿了向往。

“旅客們，您已到達H市火車站。下車時請注意腳下安全，不要擁擠，仔細檢查隨身攜帶的物品，避免遺落。下車后，請走在白色安全線以內，按照指示標志出站。”

張母搬下來包裹，張蓓拉著行李箱。

簇擁著人流，視野逐漸變的開闊起來。

寬闊的大馬路，兩側的樓房比老家的高，路的兩邊還有綠化帶，地面的柏油馬路一塵不染。

“這個城市真干凈啊！”張蓓隨口感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