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十七分,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時,樟悅正站在浴室的鏡子前。
瓷磚上凝結的水汽模糊了鏡面,她抬手抹了把,指腹擦過的地方露出半邊臉。
手機在臥室里發出固執的振動聲,第三遍了。
樟悅走出浴室時,地板上的水漬被踩出一串腳印,從門口一直延伸到床邊。她彎腰去夠手機,睡衣下擺掃過腳踝,那里皮膚有些發緊,像是裹了層沒干透的繃帶。
來電顯示是“陳隊”
樟悅接起電話,指尖無意識地摳著手機殼邊緣的裂痕。聽筒里傳來電流雜音,夾雜著“嘩嘩”的雨聲和陳隊急促的呼吸:“小樟,來趟后山,又發現了?!?/p>
“又”字像根針,輕輕扎在耳膜上。
“陳隊,小心點,兇手可能沒有離開,他可能就隱藏在現場中觀察著一切。”我提醒陳隊。
“好?!标愱犝f。
她望向窗外,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玻璃上的水痕蜿蜒如蛇,如同無數細小的溪流在玻璃上爭著向前,最終匯成一片模糊的灘涂。樓下的樟香樹被風吹的搖晃,樹影投在墻上,像有什么東西順著墻壁往上爬。
她解開睡衣的第一顆紐扣。鎖骨下方,有一個還沒完全消退的紅痕。是昨夜不小心撞到樓梯扶手留下的。
浴室里的水聲不知何時停了,整間屋子靜的可怕,只有墻上的掛鐘在嘀嗒作響,像是在倒數。
“……好?!彼犚娮约旱穆曇粽f,平靜的像一灘死水。
樟悅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時,掛鐘的指針剛跳過三點二十五分。布料摩擦過鎖骨,紅痕處傳來一陣細微的疼痛,她下意識皺了皺眉,但動作并未停頓。
她沒開燈,借著窗外透進來的雨光換鞋。玄關的鞋柜上,一個倒扣的相框邊緣積了層薄灰。她的鞋尖不小心蹭到柜角,相框晃了晃,露出了背面貼的便利貼,上面的字跡被水洇過,只剩幾個模糊的筆畫。
下樓時,樓梯扶手的涼意透過掌心漫上來。她握緊了些,仿佛借此壓下心中某些躁動不安。昨夜撞到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她低頭摸了摸左眼下方,指腹沾到一點干澀的粉末,湊近聞了聞,是是汗水蒸發后留下的味道。她輕輕撣掉了它。
雨更大了,砸在傘面上噼啪作響,巷口的路燈神經質地閃爍著,把她的影子撕扯成扭曲的形狀。走到巷口時,她忽然停住了腳步,回頭望了眼自家窗口——漆黑一片,只有浴室方向的玻璃上,還有沒擦干凈的水汽,像一個哭過的,朦朧的眼睛,可能是剛才洗澡沒弄干凈吧。
她將鑰匙插進鎖孔,擰開車窗,讓冷雨打在臉上樟香樹的影子在車身上瘋狂搖晃,像無數只試圖阻攔的手。樟悅猛吸一口冰冷的,帶著土腥味的空氣,猛地踩下油門。輪胎碾過積水,發出一種粘膩的,仿佛不愿松口的聲響,期間似乎還夾雜著別的什么……一種被雨聲幾乎掩蓋掉的,沉悶的拖拽聲。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