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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林深見瑤

第三章

“塵宿”開業了,沒有鞭炮,沒有花籃,甚至沒有一個像樣的開業儀式。林塵只是在一個普通的清晨,將那塊精心打磨、刻著“塵宿”二字的老木牌,掛在了經過翻新的、帶著銅環的木門上方。木牌的顏色深沉,與青石板墻和深灰陶瓦相得益彰,透著一股不爭不搶的沉靜。

他站在門口,仰頭看了看那塊木牌,又環顧了一下整潔的小院,心里沒有預想中的激動,反而有些空落落的。就像一場精心準備了很久的演出,大幕拉開,臺下卻空無一人。

母親一大早送來了剛蒸好的饅頭和一碟自家腌的咸菜,看著門口孤零零的木牌,欲言又止,最終只是嘆了口氣:“阿塵,別太累了,飯要按時吃。”

“知道了媽。”林塵接過東西,勉強笑了笑。

父親沒有來,只是讓母親捎了句話:“山里潮氣重,晚上睡覺蓋厚點。”

林塵知道,父母嘴上不說,心里肯定還是替他捏著一把汗。他也只能用“會好的”來安慰他們,同時,也是在自我安慰。

日子就像門前那條小溪里的水,不疾不徐地流淌著。清晨,林塵會被窗外嘰嘰喳喳的鳥鳴聲喚醒。他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里里外外地打掃衛生。大堂的地板要拖得一塵不染,角落里不能有一絲蛛網;客房的床單被褥,哪怕前一天根本沒人住過,他也要仔細檢查一遍,確保平整干凈,沒有任何褶皺;衛生間的鏡面要擦得锃亮,馬桶要用消毒水仔細刷洗,連地漏都要拿小刷子清理干凈,確保沒有異味。

他近乎偏執地維護著“塵宿”的整潔。地板每天至少拖兩遍,桌子、窗臺、擺件,只要落上一點灰塵,就會立刻擦拭干凈。院子里的雜草剛冒出尖就會被拔除,幾株新買的月季,他每天都要精心修剪枝葉,觀察有沒有病蟲害。

然后,他會檢查水電線路。這是他作為工程師的本能。總閘的電流是否穩定,水壓是否正常,太陽能板(他后來咬牙加裝的,為了節省電費)的發電量夠不夠,空氣能熱水器的溫度設定是否合理……每一個細節,他都要親自確認一遍,才安心。

做完這一切,通常也就到了上午十點多。陽光正好,透過茂密的樹葉,在院子里灑下斑駁的光影。林塵會泡上一壺本地的野茶,搬一把搖椅,坐在大門口的廊檐下。搖椅輕輕晃動,茶香裊裊,他就那么靜靜地坐著,望著遠處連綿起伏、云霧繚繞的山巒發呆。

山里的日子很慢,慢得仿佛時間都失去了意義。沒有了城市里無休止的會議、郵件和deadline,林塵的大腦似乎一下子空了出來。起初,他很享受這種寧靜,覺得這就是他一直追求的生活。但漸漸地,當寧靜變成了沉寂,當獨處變成了孤獨,一種莫名的焦慮開始悄然滋生。

他會拿出手機,反復刷新那幾個旅游預訂APP。他的“塵宿”信息最終還是掛上去了,照片是他自己拍的,文字描述也是他自己寫的,樸實無華,沒有那些花哨的營銷詞匯。然而,瀏覽量少得可憐,更別提預訂了。偶爾有一兩個咨詢的,大多是問“石頭寨在哪里?”“交通方便嗎?”“附近有什么景點?”當林塵誠實地回答“交通不太方便,需要從縣城再轉車或者自駕”“附近沒有什么開發好的景點,就是普通的山村風光”之后,對方往往就沒有了下文。

他不擅長吆喝,不懂得如何去包裝和推廣。他甚至嘗試著在一些旅游論壇和社交媒體上發帖,笨拙地描述著“塵宿”的環境和他想營造的氛圍,但他的帖子就像投入大海的一顆石子,連一點漣漪都激不起來,很快就被淹沒在海量的信息里。看著那些網紅民宿動輒上千元的房價和爆滿的預訂,林塵感到一陣無力。那些民宿裝修或許不如他的“塵宿”精致,環境或許不如這里清幽,但他們懂得如何吸引眼球,如何講故事,如何把客人“忽悠”過去。

而他的“塵宿”,就像一個藏在深閨人未識的姑娘,縱然有再多的優點,無人知曉,也只能默默凋零。

開業半個多月,“塵宿”只迎來過兩撥客人。

第一撥是三個迷路的徒步愛好者。他們本來計劃穿越這片山區,結果走錯了路,手機也沒了信號,又累又餓,誤打誤撞找到了“塵宿”。林塵給他們提供了熱水和食物,讓他們在空著的客房里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他還給他們指了正確的路。那三個年輕人對“塵宿”贊不絕口,說這里簡直是“世外桃源”,環境太好了,床也舒服,衛生更是沒得說。他們臨走時,執意要多付一些錢,但林塵只按一晚的房費收了。他覺得,人家是遇到困難了,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年輕人走的時候,拍著胸脯說:“老板,你這里這么好,我們回去一定幫你宣傳!在我們徒步群里給你好好推廣推廣!”

林塵感激地說了聲“謝謝”。他心里也曾有過一絲期待,期待著他們口中的“宣傳”能帶來一些改變。然而,日子一天天過去,除了那幾個年輕人走后的幾天,他的手機偶爾會多幾個來自不同城市的陌生號碼(他猜可能是徒步群的人打來的),但最終也都因為交通不便等原因,沒有轉化為實際的預訂。

第二撥客人是一對退休的老夫妻,開著一輛國產越野車,說是自駕游,隨便走走,看到門口的木牌就進來了。他們在這里住了兩天,每天都喜歡在村子里轉悠,和村民聊天,看日出日落。老太太拉著林塵的手說:“小林啊,你這里真是個好地方,太舒服了,比那些熱門景區強多了。就是……太偏了點。”

林塵知道“太偏了點”意味著什么。這意味著,除非是刻意尋找寧靜的人,否則很少有人會大費周章地跑到這里來。

老夫妻離開的時候,也對“塵宿”贊不絕口,說回去會推薦給同樣喜歡清靜的老朋友。林塵依舊是感激地道謝,但心里的期待,已經不像第一次那么強烈了。

除了這兩撥客人,“塵宿”大部分時間都是空蕩蕩的。四間客房,永遠都是“待售”的狀態。那些他精心挑選的床品,那些他反復調試的設備,那些他用心布置的裝飾,都靜靜地等待著,卻始終等不來它們的使用者。

林塵會偶爾推開一間客房的門,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照亮了空氣中飛舞的細微塵埃。房間里一塵不染,一切都井井有條,但那種空蕩感,卻像一根無形的針,刺得他心里有些發疼。他引以為傲的環境和衛生,在無人知曉的角落里,似乎變得毫無意義。

更讓他焦慮的是賬戶里的余額。每天,他都會習慣性地打開手機銀行APP,看著那個不斷減少的數字,心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揪著。

沒有收入,支出卻一分都不能少。雖然人工成本主要是前期改造時支出的,現在主要是維護費用,但水電煤氣費、網絡通訊費(為了客人,他特意拉了一條價格不菲的寬帶)、日常的生活用品采購、食材消耗(他自己也要吃飯)、還有給父母的零花錢……每一筆開銷,都像一座小小的山,壓在他的心頭。

他帶來的那筆積蓄,就像一個不斷漏氣的氣球,肉眼可見地癟了下去。按照現在這個消耗速度,他最多還能撐半年。半年之后呢?如果還是沒有客人,他該怎么辦?難道要眼睜睜看著自己傾注了所有心血的“塵宿”關門大吉?然后灰溜溜地再回那個讓他厭惡的城市?

一想到這里,林塵就感到一陣恐慌。他開始失眠,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腦子里全是各種念頭。一會兒想是不是哪里宣傳沒做到位,一會兒想是不是定價太高了(他定的價格其實很親民,比縣城里的酒店還便宜),一會兒又想是不是應該去鎮上或者縣城拉客……各種焦慮和自我懷疑,像藤蔓一樣,悄無聲息地爬上他的心頭,越纏越緊。

他開始變得有些焦躁。打掃衛生的時候,看到一點污漬就會暴躁地用抹布反復擦拭;檢查線路的時候,一點小小的異常就會讓他緊張半天;坐在門口發呆的時候,也常常會不自覺地皺眉,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

有一次,母親來看他,帶了些自己種的蔬菜。看到林塵眼底的青黑和憔悴的臉色,母親心疼地說:“阿塵,要不……就算了吧?別硬撐著了。”

林塵勉強笑了笑:“媽,沒事,會好的。這才剛開始呢。”

話雖如此,他自己心里也沒底。“會好的”這三個字,更像是一句空洞的口號。

一天下午,天氣有些陰沉,看樣子要下雨。林塵又一次刷新了預訂APP,依舊是零訂單。他煩躁地將手機扔在一邊,起身在大堂里踱步。空曠的大堂里,只有他一個人的腳步聲在回蕩。他走到窗邊,看著外面寂靜的小院和空蕩蕩的石板路,一股前所未有的挫敗感涌上心頭。

他想起了自己在城市里的日子。雖然勾心斗角,雖然疲憊不堪,但至少,他是被需要的。他的技術,他的能力,能創造價值,能換來不菲的薪水。他是父母的驕傲,是別人眼中的成功人士。

而現在呢?他放棄了所有,回到了原點,卻把自己逼進了一個進退兩難的境地。他建造了一個完美的“殼”,卻發現這個“殼”里,無法容納他的未來。

雨水開始淅淅瀝瀝地落下,敲打在屋頂的瓦片上,發出沙沙的聲響。遠處的山巒被籠罩在一片朦朧的雨霧中,看不真切。林塵靠在冰冷的墻壁上,雙手插進頭發里,深深地低下了頭。

他聽到了自己心臟沉重的跳動聲,也聽到了焦慮的藤蔓在心底瘋狂生長的聲音。

“塵宿”依舊安靜,只是這份安靜,此刻卻充滿了壓抑和絕望。空蕩的客房,像一張張無聲的嘴,嘲笑著他的天真和不自量力。他第一次開始認真地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錯了?他所追求的這片寧靜,是不是真的只存在于想象之中?

雨聲越來越大,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淹沒。林塵站在窗前,久久沒有動彈。他的背影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孤寂和落寞。開業時的那點微弱期待,已經在日復一日的空蕩和焦慮中,消磨殆盡。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賬戶里的余額在燃燒,而希望的火苗,卻越來越微弱。

傷心小李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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