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這一天,2024年6月23日,夏至剛過兩天。
夏天也正式悄然的湊到了我的身邊了,就像當年的TA一樣。
我向TA提出以后就別再聯(lián)系的要求。
我喜歡TA,喜歡了整個初中。
我曾不只一次的問過TA:“你說一個人到底什么時候什么情況下會遇見、認識、了解相知我們命中注定的那個人?會是無意間的轉角嗎?又或者剎那間某個人的回眸,又或者日久生的情?”每次問到最后一句話我都會用余光輕輕地瞟一眼TA的側臉。
這個問題我問了三年,TA也沉默了三年。
那時的我多么想說出“我喜歡你”,這四個字,可惜,最后才發(fā)現(xiàn),TA會變成聾子,而我會變成啞巴。
這次TA很罕見的沒有回我消息,而我也在屏幕這頭焦慮的等待著TA的回應,想象著TA在屏幕那頭會思考著什么。
沒等我繼續(xù)想象,TA的QQ視頻就撥過來了。我顫巍巍的大拇指很迅速的掛斷了。
我很害怕,我害怕TA的眼睛會透過攝像頭,循著網(wǎng)線看到我驚慌、無助而又茫然的神色。
初中三年,我從未正視過TA的臉。我害怕看到TA的眼睛。
TA是我初中三年最好的朋友,從此我的生活里總會時不時冒出來一顆太陽,耀眼得讓人不敢直視,卻也溫暖得讓人貪戀。
QQ的界面再次回到了我和TA的聊天界面。
TA發(fā)來了一個“?”。
我能明白TA的意思。
我和TA是非常好的朋友。所以TA會很疑惑,TA不知道我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說真的。TA說不準也不知道我為什么立刻掛了視頻。
是的,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會掛斷那個視頻通話。
或許我害怕聽到從TA嘴里發(fā)出的疑惑或者……答案。
但TA沒有再堅持發(fā)視頻。
TA總是這樣,TA總是愿意在我面前遷就我,TA從不會對TA其他朋友這樣。至少,在TA的朋友對我的講述中是這么回事。
所以,我也松了口氣,至少這樣遷就著,我還有互聯(lián)網(wǎng)這層偽裝。我深吸一口氣,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懸停許久,最終還是點開了輸入框。
我總不能說我很害怕,害怕我和你沒有考上同一個高中,從此以后再也沒了聯(lián)系,又害怕著我和你考上同一所高中,到時候我會再次看見你身旁再次有了比我更重要的朋友,再次把我當做一個可有可無的朋友替代品?
那我該說什么?
說“抱歉,手滑了”?TA清楚我的性格,這理由對TA來說太假。
說“我有點事”?TA太了解我的作息,這個點我應該在邊刷視頻邊分享給TA,這理由對TA完全不成立。
或者干脆……把剛才那些涌到嘴邊又咽下去的話再試著重說一次?但……那句“以后別聯(lián)系了”發(fā)出去的瞬間,已經(jīng)耗盡了剛才積聚的所有勇氣。
而且,TA太了解我了,我越真切的說真話,那TA肯定會想方設法的詢問我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了。最后TA還是會知道我對TA的感情,我無法想象到那種場面,我更不知道到時候我該怎么辦。
就在我指尖猶豫,輸入又刪除,連打幾個字都覺得無比艱難的時候,對話框里又跳出一行新消息。不是追問,不是質問,更不是新的視頻請求。
TA:睡了嗎?
簡單平常的三個字,卻像一道緩沖坡,讓我?guī)缀踔舷⒌男奶陨曰芈淞艘慌摹?/p>
這太像TA了——永遠在最尖銳的沖突點按下暫停鍵,給我留出整理自己的空間。TA還在遷就我,甚至在給我臺階下,在等待我自己平復,然后用一個更“正常”的方式給出解釋。
我看著那行字,內心的慌亂和迷茫并沒有因此消散。只是此刻,面對這個我應當早已習慣的近乎刻意的體貼,我暫時徹底的失去了再次引爆那個炸彈的力氣。
夏夜的悶熱裹挾著窗外的蟲鳴從紗窗縫隙里滲進來,和手機屏幕微弱的光一起,映照著我臉上干澀的淚痕和尚未褪盡的惶恐。
我:沒,剛才...有點事。
這句話發(fā)送出去,帶著我一種認輸?shù)耐督?。我最終還是利用了TA的體貼和遷就,選擇了一個最蒼白、最模糊到有些侮辱人的借口來逃避。
我知道TA大概率不會信,但更可悲的是,我也知道TA會接受。
雙方短暫的沉默后,狀態(tài)欄顯示“對方正在輸入…”的字樣。
但幾秒鐘后,又消失了,然后再次出現(xiàn)。
我能感受到屏幕那頭的TA的斟酌,是選擇戳破這拙劣的謊言,還是再一次,裝作無事發(fā)生般地包容下來。
懸停的輸入狀態(tài)就像一根懸著的羽毛,輕輕搔刮著我那顆懸在半空的心。
最終,消息來了。
TA:嗯。那……早點睡吧,熬夜太晚對身體不好,晚安。
那熟悉的溫柔一如既往,但此刻在我聽來,卻像是在為一段注定要結束的友誼,提前奏響了安魂曲的最后幾個音符。
TA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
而那句我剛剛發(fā)出的“晚安”,連同窗外的夏夜一起,沉甸甸地籠罩下來。
我知道,有些問題只是被擱置了,但它并不會消失。
我和TA之間,似乎有什么東西,在今晚之后,被我自己親手劃開了一道看不見的裂痕。我能感到它冰冷的觸感,卻又無力在此時將它修復。
夏夜的沉靜并未帶來安寧。那句“晚安”像一句咒語,凍結了屏幕,也凍結了我試圖呼出的嘆息。
窗外的蟲鳴喧囂依舊,襯得我房間里的死寂愈發(fā)震耳欲聾。
我知道TA沒有睡,至少不會這么快睡。TA知道我也是。
那句“晚安”是我們這場無聲交鋒中暫時懸掛的免戰(zhàn)牌,是體貼,也像一個溫柔的句點,懸在裂痕之上,卻無法彌合它。
我盯著屏幕,看著它逐漸變暗,然后不知何時熄的滅。
我忍不住按亮。但光標在空白的輸入框里無聲閃爍,像一顆猶豫不決的心。我想解釋,想道歉,想收回那句殘忍的“別聯(lián)系了”,想傾訴內心的恐慌與依戀。
但千言萬語堆疊在指尖,最終只凝成更深的沉默——我害怕任何新的信息都會打破這脆弱的平衡,讓那道裂痕更加觸目驚心。
我抬頭望向窗外更深處的黑夜,我想,接下來的暑假變得格外漫長而粘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