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可而止。”
四個冰冷的字，像淬毒的針，扎在林曉曉的視網(wǎng)膜上。
對方不是在勸阻，而是在欣賞。欣賞她這只落入蛛網(wǎng)的小蟲，如何徒勞地掙扎，并在她以為抓住一線生機時，優(yōu)雅地提醒她——你依舊在我掌心。
恐懼依舊存在，像附骨之疽。但這一次，一種更強烈的、近乎偏執(zhí)的憤怒和叛逆，如同巖漿般在她血管里奔涌。
憑什么？
憑什么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可以隨意決定他人的生死，掩蓋真相，還能如此理所當(dāng)然地警告受害者“適可而止”？
就因為他們有錢有勢？就因為他們是所謂的“寰宇科技”？
判官系統(tǒng)選擇她，難道就是為了讓她在這種力量面前低頭退縮嗎？
不。
絕不。
她深吸一口夜里冰涼的空氣，將那條短信刪除，仿佛這樣就能抹去那份令人窒息的窺視感。口袋裡，那張銹蝕安全扣的照片邊緣硌著她的手指，帶來一絲清晰的痛感，反而讓她更加清醒。
劉建軍的證詞是突破口，但還不夠。她需要更確鑿的證據(jù)，能直接指向“星海生物”或“寰宇科技”插手掩蓋的證據(jù)。
直接潛入“星海”或者海事局檔案室？那是送死。系統(tǒng)都強烈不建議。
剩下的線索……當(dāng)年的幸存者！
項目經(jīng)理張威，研究員李靜，實習(xí)生趙靜。
趙靜那邊反應(yīng)激烈，充滿恐懼，暫時難以突破。李靜……系統(tǒng)顯示她至今仍在“星海生物”工作。一個經(jīng)歷了那樣的事故，卻還留在原公司的人？是心大，還是……另有隱情？
林曉曉決定先從李靜入手。
她利用系統(tǒng)的監(jiān)控功能（每天寶貴的10分鐘），遠程觀察了李靜兩天。這個女人看起來三十歲左右，容貌姣好，但眉宇間總帶著一絲疲憊和謹(jǐn)慎。她工作似乎很努力，但和同事保持著距離，下班后就回到一個高檔公寓，深居簡出。
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的、或許因為事故而變得有些孤僻的白領(lǐng)。
但林曉曉的【惡念感知強化】卻捕捉到一絲不協(xié)調(diào)——李靜身上沒有明顯的、針對他人的惡念，但卻有一種奇怪的、內(nèi)斂的……緊繃感？像是戴著一副完美的面具，時刻不敢松懈。
而且，她住的那公寓，以她一個研究員的薪水水平，似乎有點過于奢侈了。
這天，林曉曉看到李靜下班后，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家很高檔的珠寶店，取走了一個預(yù)定好的、看起來價值不菲的禮盒。
系統(tǒng)監(jiān)控時間到了。
林曉曉心里疑竇叢生。一個心有余悸的事故幸存者，會有心情和財力購買奢侈品？
她立刻又花費了30積分，查詢了李靜更詳細的財務(wù)狀況。
【查詢中……李靜，名下除工資卡外，另有一個秘密賬戶，近三年來，每月固定有一筆來自海外離岸公司的匯款，數(shù)額可觀。匯款備注為“咨詢費”。】
海外離岸公司？咨詢費？一個普通研究員？
林曉曉的心臟猛地一跳！
封口費！
這是最合理的解釋！李靜，作為當(dāng)年的幸存者和可能知情的內(nèi)部人員，被收買了！用巨額的金錢，讓她保持沉默！
難怪她還能安心留在“星海”！難怪她生活優(yōu)渥！
憤怒和一絲興奮同時涌上心頭。找到突破口了！
如果能拿到李靜收受匯款的證據(jù)，甚至能錄下她承認收錢封口的對話，那將是砸向“寰宇”和“星海”的一記重錘！
但李靜顯然比劉建軍警惕得多，常規(guī)方法很難接近。而且對方既然能支付如此巨額的封口費，很可能也提供了相應(yīng)的“保護”。
需要更巧妙的方法。
林曉曉想到了那張【“社死光環(huán)”體驗卡（五分鐘）】。或許……可以在一個她無法回避的公開場合，制造一點小小的“意外”，迫使她在情緒失控下說漏嘴？
機會很快來了。系統(tǒng)檢索到周末晚上，“星海生物”有一個小范圍的部門聚餐，李靜也會參加。地點在一家日料店的包間。
聚餐……封閉環(huán)境，又有同事在場，喝了酒之后，人的防備會降低。如果出現(xiàn)令人極度尷尬、只想盡快逃離現(xiàn)場的“社死”事件，再配合一點點言語刺激……
計劃在林曉曉腦中逐漸成型。雖然有點缺德，但對付拿錢封口、罔顧真相的人，不算過分！
她提前踩點，摸清了日料店包間的位置和結(jié)構(gòu)。聚餐當(dāng)晚，她偽裝成服務(wù)員（用最后一點積分兌換了【存在感微弱披風(fēng)】的剩余時間），暗中觀察。
包間里氣氛熱烈，酒過三巡，李靜果然也被勸著喝了幾杯，臉頰微紅，話比平時多了些，但依舊保持著克制。
時機差不多了。
林曉曉看準(zhǔn)一個服務(wù)員上完菜離開的間隙，躲在走廊轉(zhuǎn)角，對著包間里的李靜，使用了【“社死光環(huán)”體驗卡】！
無形的力場擴散開來。
包間里似乎沒什么immediate變化。但幾秒鐘后，一個喝得有點多的男同事起身想給李靜倒酒，腳下不知怎么突然一滑，整壺清酒脫手而出，精準(zhǔn)地潑在了李靜今天剛穿的那件昂貴的、淺色的新外套上！
“哎呀！”
“對不起對不起李靜！”
包間里瞬間一陣忙亂。李靜驚愕地站起來，看著胸前一大片狼藉的酒漬，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這衣服她才第一次穿！
【社死光環(huán)】效果持續(xù)發(fā)酵！
另一個女同事想拿紙巾幫她擦，手忙腳亂中又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醬油碟，深色的醬油濺了李靜一裙子！
“我的裙子！”李靜幾乎要尖叫出來！接二連三的意外，還是在所有同事面前！她精心維持的形象和冷靜瞬間崩塌，尷尬、憤怒、心疼（衣服很貴！）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幾乎失控！
“今天真是見了鬼了！”她氣得口不擇言。
林曉曉看準(zhǔn)時機，假裝路過被驚動，探頭進去，用不大但包間里都能聽到的聲音“驚訝”地說：“哎呀，這位小姐，您這運氣也太背了吧？是不是最近做了什么虧心事，惹上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了啊？聽說三年前那艘出事的游艇，冤魂不散，就愛找……”
“你胡說什么！”李靜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尖叫打斷她，臉色煞白，眼神里充滿了驚恐和被人戳破秘密的慌亂，“什么冤魂！那只是意外！意外！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反應(yīng)過度得極其明顯，整個包間瞬間安靜下來，所有同事都詫異地看著她。
李靜也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了，更是又氣又急，只想立刻逃離這個讓她接連倒霉又口不擇言的地方：“我、我不舒服！先走了！”
她抓起包，狼狽不堪地沖出了包間，連外套都沒拿。
【叮！成功擊破目標(biāo)心理防線，獲取其情緒失控下的間接證詞。支線任務(wù)進度更新：50%。】
【判定：行為具有創(chuàng)造性，但方式略顯缺德。獎勵：善惡積分+150。當(dāng)前積分：+90（結(jié)清欠額后）。】
林曉曉松了口氣，雖然方式不太光彩，但有效果！李靜那過激的反應(yīng)，幾乎等于不打自招！
她悄悄退開，準(zhǔn)備離開。有了劉建軍的證詞和李靜這反應(yīng)，再加上蘇奶奶手里的物證，下一步或許可以想辦法……
她的思緒被腦海里突然響起的、不同于往常的系統(tǒng)提示音打斷。那聲音更加急促，甚至帶著一絲……警報的意味？
【警告！警告！檢測到高強度、高優(yōu)先級惡意鎖定！】
【來源：未知！等級：B+！】
【目標(biāo)：判官9527！】
【威脅類型：物理清除！】
【規(guī)避建議：立即離開當(dāng)前位置！立即！】
B+級惡意？！物理清除？！
林曉曉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比上次那個D級任務(wù)的持刀歹徒恐怖十倍百倍的危機感如同冰水澆頭！
是“清潔工”！更高級別的“清潔工”！因為她對李靜的刺激，觸發(fā)了更嚴(yán)厲的報復(fù)！
她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已經(jīng)先于大腦做出了反應(yīng)，猛地朝著員工通道的后門方向沖去！
就在她沖進昏暗后巷的瞬間！
“咻——！”
一聲極其輕微、卻銳利無比的破空聲幾乎貼著她的耳畔掠過！
“噗！”一聲悶響，她剛才所在位置后方的墻壁上，多了一個深深的、還在冒煙的孔洞！
消音狙擊槍？！
林曉曉魂飛魄散，腎上腺素急劇飆升！她根本不敢回頭，憑借【痕跡模糊】和【存在感微弱】的效果，像只受驚的兔子，在錯綜復(fù)雜的小巷里瘋狂奔跑，毫無規(guī)律地改變方向！
“咻！咻！”
又是兩聲輕微的破空聲，打在身旁的垃圾桶和地面上，濺起火花和碎屑！
對方槍法極準(zhǔn)，而且顯然有夜視裝備！【痕跡模糊】和披風(fēng)的效果在這種級別的殺手面前，效果大打折扣，只能勉強干擾，無法完全隱藏！
她依靠對地形的熟悉和嬌小的身材，拼命躲避，但死亡的陰影如同跗骨之蛆，緊緊跟隨！
這樣下去不行！遲早會被打中！
她猛地沖出一個巷口，看到一輛垃圾車正在緩慢行駛收垃圾！
機會！
她利用垃圾車龐大的車身作為掩護，拼命向前跑！同時，意念瘋狂溝通系統(tǒng)：“系統(tǒng)！有沒有能保命的東西！最便宜的那種！積分不夠先欠著！”
【檢索中……符合要求的道具：『低級能量護盾（一次性）』，可抵擋一次致命物理攻擊（高強度沖擊仍會導(dǎo)致重傷）。售價：300積分。判官當(dāng)前積分90，預(yù)支210，利息50，共計欠額260積分。是否兌換？】
“換！立刻！”命都要沒了，誰還管利息！
【積分-300（預(yù)支）。『低級能量護盾』已激活，持續(xù)10秒。】
一個肉眼難以察覺的淡藍色光暈瞬間籠罩住林曉曉。
幾乎就在同時！
“咻——噗！”
一顆子彈精準(zhǔn)地命中她的后心！
巨大的沖擊力將她整個人向前撞飛出去，胸口一陣劇痛，喉頭一甜，哇地吐出一口血來！
但想象中的穿透和冰冷沒有到來！那層淡藍色光暈劇烈閃爍了一下，像破碎的玻璃般消失，但確實擋住了這致命一擊！
林曉曉重重摔在地上，只覺得五臟六腑都移了位，劇痛難忍，眼前發(fā)黑。
但沒死！她還活著！
她甚至來不及慶幸，求生的本能讓她忍著劇痛，連滾帶爬地撲進了旁邊一個早早開門的、嘈雜的早餐店準(zhǔn)備區(qū)，混入了早起忙碌的人群和蒸汽之中。
身后的追殺似乎停頓了一下，也許是顧忌突然增多的人群和燈光。
林曉曉蜷縮在堆積的面粉袋后面，渾身劇痛，滿嘴血腥味，抖得如同風(fēng)中的落葉。
B+級的惡意……“清潔工”……他們是真的要她的命！
僅僅因為她調(diào)查了真相，觸及了他們的利益！
口袋里的手機再次震動，屏幕亮起，還是那個陌生號碼。
這次的內(nèi)容更長了一些：
“看來警告無效。‘清理’升級。”
“最后的機會：交出所有復(fù)制證據(jù)，徹底遺忘。或者，下次不會有能量盾。”
冰冷的文字，如同死神遞來的選擇券。
林曉曉看著短信，又感受著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和死亡的余悸，恐懼達到了頂點。
但下一刻，一種被逼到絕境的、極致的憤怒和狠厲，反而從心底最深處猛地竄了上來！
交出去？遺忘？
休想！
她顫抖著伸出手，不是回復(fù)短信，而是猛地將手機狠狠砸向地面！
“啪嚓！”
手機屏幕碎裂，零件飛濺。
仿佛這樣，就能暫時砸碎那無所不在的窺視和威脅。
她蜷縮在滿是面粉的角落里，像一頭受傷的幼獸，眼神卻亮得駭人，充滿了痛苦、恐懼和絕不屈服的瘋狂。
寰宇科技……神秘人……“清潔工”……
這個仇，她記下了！
只要她不死，總有一天，她要親手把這些藏在黑暗里的東西，全都拖出來，曝曬在陽光之下！
【判官9527負分清零。當(dāng)前積分：0。】
【生存時間：312小時。】
【身體狀況：中度內(nèi)傷，建議立即治療（消耗80積分可快速修復(fù)）。】
【警告：您已引起‘深淵’的注視。判官之路，正式踏入危險區(qū)。】
系統(tǒng)的提示音，冰冷地陳述著現(xiàn)狀。
黎明前的黑暗中，林曉曉擦掉嘴角的血跡，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路，還長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