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祈安笑著躲開，一臉無辜：“我這不是沒往外說嘛！梓鶴又不是外人。”他拍著陸梓鶴的肩，“再說了，梓鶴嘴嚴得很，對吧？”

陸梓鶴連忙點頭，眼睛還盯著謝清辭：“就是，我們倆還能把你的事往外傳？你就說說，那許小姐是不是對你也有意思？不然怎么會……”

“再胡扯，就滾回去。”謝清辭端起茶杯，“我與她不過是恰好遇上，她遭了人算計，我總不能見死不救。”

“恰好遇上？”葉祈安挑眉，“恰好把人抱回雅間？恰好讓人攥著手腕不放？清辭，你這‘恰好’也太多了點吧？”

謝清辭沒再接話，只低頭喝茶。陸梓鶴和葉祈安瞧著他這模樣，心里已然有了數，兩人偷偷交換了個眼神——口是心非。

葉祈安指尖敲著桌面，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眼看向謝清辭：“對了清辭，你還記得大理寺卿沈大人的兒子沈從謙嗎？”

陸梓鶴正端著茶杯抿茶，聞言挑眉：“好好的提他做什么？那沈從謙整日板著臉裝嚴肅，瞧著就無趣。”

“無趣歸無趣，”葉祈安往前湊了湊，聲音壓得低了些，“前陣子陸梓鶴你姐姐大婚，宴席上我瞧見許首輔跟沈大人湊在一處說話，說了好一陣子呢。后來我聽我娘提起，說許首輔跟沈大人是舊相識，好像……好像有意要給許小姐和沈從謙說親呢。”

葉祈安是太醫院使唯一的嫡子。

這話一出，雅間里靜了片刻。陸梓鶴下意識看向謝清辭，只見他端著茶杯，指尖在杯沿輕輕摩挲著，臉上沒什么表情，依舊是那副淡然的樣子，根本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葉祈安卻急了，伸手推了推謝清辭的胳膊：“清辭，你倒是給個反應啊！真要是看上許小姐了，就趕緊努努力啊！那沈從謙有什么好的，板得跟塊木頭似的，哪有你跟許小姐配？”

陸梓鶴在一旁聽著，今晚這瓜可真是夠大的。謝清辭沒理會葉祈安的急，倒是淡淡瞥了他一眼：“瞎猜什么。”

葉祈安撇撇嘴，又好奇起來：“說起來，許小姐今晚怎么會去醉仙樓那種地方？還扮成那樣，瞧著不像是去尋樂子的。”

“我與她本就沒什么牽扯，”謝清辭放下茶杯，聲音平緩，“她今晚去，大約是為了查殷家的事。”

“殷家？”葉祈安皺了皺眉，一臉疑惑，“哪個殷家？”

葉祈安不怎么關心朝堂上的事，平日里沒事，就待在回春堂里坐診。

反倒是陸梓鶴“哦”了一聲，恍然道：“你是說前陣子遭了難的殷家？我想起來了，許南希跟殷家的嫡女殷姝妍是閨中好友，從小一起長大的。殷姝妍后來……也算是無緣慘死，許南希那么聰明的人，定然是覺得這里面有隱情，才會自己去查。”

謝清辭點了點頭，又補充道：“殷家的事牽連甚廣，如今朝堂上形勢本就不定，許首輔的態度一直不明朗。她查殷家的事，或許能看出些端倪——我總要知道，許首輔是站在哪一邊的。”

這話一出，方才還帶著點八卦氛圍的雅間瞬間靜了下來。陸梓鶴臉上的笑意也收了，神色正經起來。他父親是戶部尚書，朝堂上的波譎云詭，他雖未直接涉足，卻也耳濡目染知道些——圣上剛登基未滿三年，近年來，北方敵國總是騷擾我國邊境。朝堂上以周首輔為首的一群人，想要通敵叛國。而許首輔身為朝堂重臣，他的立場，確實能影響不少人的選擇。

葉祈安也沒再打趣，摸了摸鼻子：“原來如此……那許小姐倒是膽子大，竟敢自己混去醉仙樓查事，就不怕被人發現？”

“她性子本就犟。”謝清辭想起方才許南希攥著他手腕時，雖難受卻依舊帶著點倔強的眼神，低聲道了句，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已涼，就像此刻朝堂的局勢，透著股說不出的寒意。

許南希回到臥房時，腦袋還昏沉著，被月梔扶著躺到床上，沒一會兒就抵不住倦意，沉沉睡了過去。月梔守在床邊，看著自家小姐泛紅未褪的臉頰，心里七上八下的，哪里敢合眼？就這么坐在床沿的小凳上，撐著下巴守了一夜，眼尾漸漸染上青黑。

天蒙蒙亮時，外間傳來輕響，月蕪端著水盆進來了。她一進門就瞧見月梔熬得通紅的眼睛，嚇了一跳，放輕腳步走過去，壓低聲音問：“你怎么在這兒坐了一夜？小姐怎么樣了？”

月梔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搖搖頭：“小姐睡熟了，就是昨夜……”她話沒說完，想起昨夜醉仙樓的驚險，還有謝清辭抱小姐回來的模樣，臉頰悄悄紅了，拉著月蕪到外間，把昨夜的事一五一十說了。

月蕪聽得心驚肉跳，手都攥緊了：“我的天，還好你們沒事！要是被老爺夫人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擔心。”她拉著月梔往旁邊的耳房走，“你快去歇歇，這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小姐這邊有我看著，等她醒了我再叫你。”

月梔還想推辭，卻被月蕪按到床上：“聽話！你要是熬垮了，誰陪小姐辦事？我通些醫術，等會兒去給小姐把把脈，看看身子有沒有大礙。”

月梔這才點了點頭，抵不住困意，蜷在床榻上睡著了。

月蕪端著溫水回到內室，見許南希還睡著，只是眉頭微蹙，便輕手輕腳走到床邊，指尖搭在她的腕上。脈象雖還有些虛浮，卻已平穩了許多，想來那醫者的藥是管用的。她松了口氣，又掖了掖許南希的被角，才退到外間守著。

上午時分，許老太太院里的張嬤嬤來了一趟，隔著簾子瞧了眼，見許南希還睡，便擺了擺手：“既然還沒醒，就別驚動了。老太太說了，等姑娘醒了，身子好些了，再過去回話也不遲。”

又過了約莫一個時辰，床上的許南希終于動了動，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剛一睜眼，就覺得腦袋昏沉得厲害，像是灌了鉛，身子也軟趴趴的，提不起力氣。

“小姐醒了！”月蕪眼尖，連忙走過去，月梔也被驚醒，揉著眼睛從耳房跑出來，兩人一左一右圍到床邊。

“小姐，怎么樣？頭還暈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月梔急著問，伸手想去探她的額頭。

許南希搖搖頭，聲音還有些啞：“沒事，就是頭有點暈，身子軟，別的還好。”她撐著坐起來，月蕪連忙拿了個軟墊塞在她腰后。

“月梔，你去歇著吧，”許南希看向月梔的黑眼圈，心里過意不去，“熬了一夜，快去補補覺。”

月梔還想說什么，被月蕪推了一把：“去吧去吧，這里有我呢。”這才一步三回頭地去了耳房。

月蕪端來溫水，又從食盒里拿出幾塊蛋黃酥：“廚房剛熱的，小姐墊墊肚子。”

許南希喝了口水，接過蛋黃酥，咬了一小口，腦子里卻不由自主地回放起昨夜的事——晚蕎的話，紫菡的身世，趙垣的反常，還有……還有謝清辭。

許南希手里的蛋黃酥“啪嗒”掉回碟子里，小臉“騰”地一下紅透了，從臉頰一直蔓延到耳根。她捂著臉，心里哀嚎：啊啊啊我昨夜到底做了些什么啊！丟死人了！

月蕪正收拾著碗碟，見她這模樣，還以為她頭暈犯了，連忙問：“小姐怎么了？是不是頭又不舒服了？”

“沒、沒事！”許南希連忙擺手，放下手時臉頰紅得更厲害，眼神都有些躲閃，“就是……就是有點熱。”

月蕪瞧著她這副樣子，又想起月梔昨夜提到的暝國公謝清辭相助，心里哪還有不明白的？她低下頭，忍著笑，沒再多問，只把水杯往她手邊推了推：“那再喝點水，緩緩就好了。”

許南希正窘迫著，外間又傳來張嬤嬤的聲音：“姑娘醒了嗎？老太太讓姑娘醒了就過去一趟呢。”

許南希心里一愣——祖母這時候找我，是為了什么？許南希定了定神，對月蕪道：“扶我起來梳洗一下，去見祖母。”不管怎么說，先把眼下的事應付過去，至于昨夜那些臉紅心跳的插曲……還是等以后再說吧。

春日的午后，陽光透過斑駁的窗欞灑在雕花的桌椅上。許南希與祖母坐在鈺暉院的暖閣里，正悠閑地聊著日常瑣事。

話題不知不覺間轉到了兒女情長上，祖母微微瞇起眼，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看向林清雅問道：“南希，你如今已過及笄之時，可有心儀之人？”

許南希聞言，雙頰瞬間浮上一抹羞澀的紅暈，宛如春日綻放的桃花般嬌艷。

她微微低下頭，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聲音有些撒嬌道：“祖母我還小，我還不想考慮這些，而且我現在啊，只想陪在祖母身邊，每天跟祖母聊天解悶。”

祖母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哈哈，南希啊，女子到了你這般年紀，也該考慮這些事了。祖母是過來人，知曉這世間美好不過兩情相悅。你若有了喜歡的人，切莫藏著掖著，告訴祖母，祖母定會為你做主。”

許南希抬起頭，眼中閃爍著靈動的光芒，看著祖母說：“祖母，我明白您的心意。只是我覺得緣分之事不可強求，一切順其自然便好。如今，我只想多陪陪您，在您身邊盡孝。”

祖母慈愛地摸了摸許南希的頭，笑著說：“你這孩子，既如此想，祖母也不強求你。只是緣分一旦到了，可別錯過咯。”

兩人在這融融的春光里，繼續輕聲交談著，溫馨的氛圍彌漫在整個鈺暉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