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炫民族風的魔性旋律還在破敗的庭院里余音繞梁，那幾個剛才還兇神惡煞、嚷嚷著要搶半塊發(fā)霉靈糕的嘍啰，此刻跟被施了定身咒一樣，僵在原地，臉上的肌肉扭曲出一種介于“見了鬼”和“耳朵被強暴了”之間的復雜表情。

林凡哪敢放過這機會？求生本能壓過了一切穿越帶來的懵逼和酸痛，他連滾帶爬地翻身起來，也顧不上那奄奄一息的老道士了，跌跌撞撞就朝著不遠處一個看起來還算完整的殿宇拱門沖去。

“妖、妖術？！”一個嘍啰最先從那精神污染中掙脫出來，聲音發(fā)顫，舉著手里那根歪歪扭扭的鐵棍，愣是沒敢追。

“放屁！哪家妖術是這動靜？！這比合歡宗的魔音灌耳還他娘的上頭！”另一個捂著耳朵嚷嚷。

領頭那個臉色變幻不定，盯著林凡逃竄的背影，又瞥了眼地上出氣多進氣少的老道士，最終惡狠狠地啐了一口：“晦氣！為半塊霉糕招惹這等邪門玩意兒不值當！這老窮鬼榨不出油水了，撤！”

幾句話的功夫，林凡已經(jīng)一頭扎進了那拱門之后，背靠著冰冷掉渣的墻壁，心臟咚咚咚地擂鼓，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他死死攥著那部二手華牌手機，屏幕上的裂紋硌著手心，卻帶來一絲荒謬的安全感。

外面腳步聲罵罵咧咧地遠去了。

直到那魔性的音樂自動播放完，周圍徹底陷入死寂，林凡才敢慢慢探出頭。

惡徒真的走了。

只留下地上一動不動的老道士，還有那半塊被嫌棄的、沾了土的霉糕。

死了？

林凡心里咯噔一下，有點發(fā)毛。他小心翼翼地挪過去，試探著伸手探了探鼻息。

微弱的氣流拂過手指。

還活著，只是暈過去了。

林凡松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這才有功夫仔細打量四周，真正的絕望感如同冰水，慢半拍地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這他媽是什么鬼地方？！

剛才情急沒看清，現(xiàn)在入目所及，全是破敗和死寂。殘垣斷壁，蛛網(wǎng)遍布，原本可能是青石板鋪就的地面裂開巨大的縫隙，頑強地鉆出幾叢枯黃的、毫無靈性的雜草。幾座偏殿徹底塌了，朽木和碎瓦堆積在一起，散發(fā)著一股子沉悶的腐朽氣味。

天空是灰蒙蒙的，不是陰天的那種灰，而是像蒙了一層永遠擦不掉的塵埃，透著一股沉沉的死氣。空氣里彌漫的味道更是難以形容，有點像老房子返潮的霉味，又夾雜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類似于金屬銹蝕后的空洞感，吸進肺里都感覺涼颼颼的，毫無清新可言。

靈氣枯竭？末法之劫？

那老道士臨暈過去前的話在他腦子里回蕩。

林凡打了個寒顫，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機。

電量：56%。

剛才放了一首歌，足足掉了1%的電！這掉電速度比他邊打游戲邊充電還離譜！

跨位面滿格信號像個無聲的嘲諷。

有信號有屁用啊！能打電話給119嗎？能叫個穿越時空的外賣嗎？能下單買個充電寶送過來嗎？！

巨大的荒誕感和恐慌席卷而來，他差點把這救命的破手機給砸了。但最終，他只是更緊地攥住了它，這是他和那個吵鬧卻充滿煙火氣的世界唯一的聯(lián)系了。

得想辦法活下去。

首先，得搞清楚這清風觀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他把老道士拖到一處勉強能避風的廊下，然后開始像一只警惕的土撥鼠，探索起這片廢墟。

第一站，自然是看起來最重要的——正殿。

牌匾歪斜，字跡模糊。推開吱呀作響、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的大門，一股更濃烈的霉味撲面而來。

殿內光線昏暗，供奉的神像泥塑凋敝，色彩剝落，半邊臉都塌了，露出里面干草和木棍的骨架，神像前的香爐冷透了，積滿了厚厚的灰塵和鳥糞。

林凡對著神像拜了拜：“大佬莫怪，借貴寶地避個難，有機會給您燒點高級電子煙……”

可惜，神像沉默以對。

接下來是丹房。

林凡懷著一點微弱的希望推開門。小說里不都這么寫嗎？主角落難門派，總能撿到幾顆沒人要的極品仙丹，一口下去原地飛升……

然后他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幾個歪倒的破架子上，零星散落著一些瓶瓶罐罐，大多空空如也。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塞著木塞的藥瓶，他激動地拔開——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腳臭和過期奶酪的惡臭猛地沖出，熏得他眼淚直流。

里面是幾顆黑乎乎的藥丸，表面不僅失去了光澤，甚至長出了一層細密的、郁郁蔥蔥的綠色絨毛！還在微微蠕動！

“臥槽！丹霉了？！這玩意吃下去是立地成仙還是直接變喪尸啊？！”林凡干嘔著把瓶子扔出去老遠，哐當一聲脆響，徹底斷絕了他嗑藥升級的念想。

丹房隔壁是藏經(jīng)閣。

這名字聽著就高端。林凡搓搓手，知識就是力量！沒丹藥，有神功秘籍也行啊！

門一開，揚起的灰塵讓他咳嗽了半分鐘。

幾排書架東倒西歪，上面的書冊……與其說是書，不如說是某種化石。紙張脆弱得一碰就碎，手指稍微用力，就簌簌地往下掉渣，字跡更是模糊不清，很多地方都粘連在一起。

他小心翼翼地拈起一本封面似乎寫著《清風訣》的冊子，結果剛拿起來，封皮就像秋風中的落葉一樣，碎成了好幾片飄落。

“……這蘇菲超薄都沒你這么脆！”林凡無語凝噎，“這屆修仙文明的造紙術是跟衛(wèi)生紙廠學的嗎？”

最后，他把目光投向了后方一處獨立的小殿，門楣上掛著的牌子倒是比別處結實點，寫著“器閣”二字。

法寶！飛劍！這總該有點好東西了吧？就算用不了，賣相總該有吧？

林凡深吸一口氣，用盡力氣推開沉重的石門。

里面空間不大，靠墻有幾個石臺，上面零星擺放著幾件東西。

一把匕首，銹得只剩下一個大概的形狀，刃口鈍得能當撬棍。

一面銅鏡，鏡面模糊得照不出人影，反而像抽象派的油畫，布滿了綠色的銅銹和裂紋。

最顯眼的，是正中央石臺上插著的一把劍！

劍鞘看起來古樸，甚至還有點黯淡的光澤。

林凡心跳加速了！終于有個像樣的了！

他上前，屏住呼吸，手握上劍柄，用力一拔——

嗆啷……

一聲有氣無力的金屬摩擦聲。

劍身是出來了，但……只有半截。斷口參差不齊，剩下的部分還牢牢卡在鞘里。拔出來的這半截劍身更是布滿了紅褐色的鐵銹，坑坑洼洼，別說吹毛斷發(fā)了，林凡懷疑它能不能切得動豆腐。

所以這玩意兒能擺在C位，是因為它銹得比較有對稱美？還是因為這清風觀實在沒別的東西能撐場面了？

“這仙修個屁啊！！！”

林凡終于崩潰了，舉著那半截銹劍，對著空蕩蕩的器閣發(fā)出了來自靈魂的吶喊。

丹藥是霉的，秘籍是碎的，法寶是銹的！空氣是毒的！敵人是為了半塊霉糕能拼命的！

龍傲天穿越開局一條狗，裝備全靠撿。他林凡穿越，開局一部破手機，放眼望去全他媽是撿了都嫌占地方的垃圾！比他家廢品收購站后院里堆的那些還不值錢！

至少他家廢品站的爛鐵還能按斤賣呢！這銹劍能干嘛？回爐都嫌費燃料！

巨大的失落和絕望淹沒了他。他靠著冰冷的石臺滑坐在地上，那半截銹劍哐當一聲掉在腳邊。

完了。這下真完了。別說稱霸仙界了，能不能活過三天都是問題。應聘廁所所長？估計這破地方連個像樣的廁所都沒有！

他欲哭無淚地掏出手機，屏幕亮起，微光映著他生無可戀的臉。

電量：56%。

該死的57%變成了56%，像一道催命符。

他下意識地、絕望地、毫無目的地用手指在裂開的屏幕上滑動著，點開了那個熟悉的黃色圖標——千度。

搜索框彈出。

他腦子里一片混亂，手指卻像是有自己的意識，顫抖著輸入了此刻最樸素、最迫切的愿望：

“如何……在末世……吃飽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