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以驍騎營為首的精騎由蘇晗、楚云錚帶領,先一步趕奔塞外。余下近三十萬大軍,交由將領王獻統領。利文赫、利文瑾兩兄弟跟隨大隊人馬,如此大家都輕松,自然沒人反對。
楚云錚的百余名隨從跟在精騎隊末。蘇晗看了這些人幾眼,手中馬鞭忽然指向一人,“你,過來。”
蘇晗所指之人,與其他人一般,樣貌很是平凡,只是身形與蘇晗相仿,在人高馬大的眾人之間,就顯得身形單薄。
那人應聲跳下馬,走到蘇晗馬下,欲行禮。
蘇晗則用馬鞭將人卷至自己身側,另一手探出去,找準臉上一個部位拈住,輕輕一扯。
因她此舉,響起了女子的驚呼聲。
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之下,是一張娟秀容顏。
蘇晗一雙眸子亮晶晶的,像是一只捉到老鼠的貓兒,笑看著楚云錚,“副帥還帶來了女眷?”
楚云錚對她無辜地一笑,“倒確實是名女子。”
“那該如何?”蘇晗眼中狡黠更重。
楚云錚分外平靜,“一切聽元帥安排。”
“那么,”蘇晗俯看女子一眼,“就由副帥送她回去吧。”
“她與我無關。”楚云錚笑得愈發無辜。
蘇晗腹誹著,這是個什么東西?這女人跟了他,算是倒了霉了。
“元帥,我誓死不回!”女子仰頭看著蘇晗,目光堅定,“我此次隨王爺前來,是要殺敵于兩軍陣前。”
“言辭豪邁,這份心意倒是難得。”蘇晗一笑,緩緩拔出劍,手輕抖,襲向女子。用意自然是試探女子的伸手如何。
女子第一時間移動身形。
蘇晗收劍入鞘,笑盈盈看著她。
女子心頭一松,要繼續闡明心志,低頭施禮時,才發現衣袖已被蘇晗整整齊齊削去一塊,不由大為窘迫,卻還是強行辯道:“元帥有萬夫不當之勇,我自然不是對手。”
蘇晗語調肅冷,“我方才出手已太慢,你躲不過,便是你無能,亦無資格留在我帳下。”
女子卻道:“元帥連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么?同為女兒身,為何不能他人一個殺敵揚名的機會?我伸手雖不及元帥,卻不意味我不能殺敵。”
這就是胡攪蠻纏了。蘇晗目光銳利,“姑娘若想成為第二個蘇晗,不妨先去報名參軍。”
“既有捷徑,我為何要走彎路?”女子不為所動,神色愈發桀驁。
蘇晗在笑,卻讓人覺得冷凜,“捷徑?你若非女子,現在這所謂的捷徑便是死路。口出狂言,對我不敬,當殺。”
女子的臉頰漲得通紅,猶豫片刻,表明身份:“何來不敬之說?我乃是清苓郡主。”
清苓郡主利文清。沒把某人攆走,反倒平添了麻煩。蘇晗氣不打一出來,冷眼看了楚云錚一會兒,對利文清道:“郡主想要陣前殺敵,不是難事,在此之前,需先忍受鞍馬勞頓之苦。”
“多謝元帥!”利文清心愿得償,眉飛色舞地上馬,踏上向往的征程。
精騎每日天亮啟行,入夜方歇,行程比之前超出了一倍之多。三萬余人,皆訓練有素,毫無倦怠之意。而且,距邊關越近,越是神采奕奕。
虎狼之師,莫過如此。
虎狼之師,不包括利文清。她的疲憊,一日勝過一日。行路時看著瀟瀟灑灑馳騁在隊首的蘇晗,弄不清她為何一絲倦怠也無;入夜沾床只覺得全身似要散架一般,苦不堪言。
蘇晗這哪里是成全她,更像是給了她一個下馬威。可豪言壯語已經放出去了,又怎能出言抱怨。
渝龍城是大周最后一道抵御塞北部落的關口。城池遙遙在望,利文清暗自松一口氣,想著一半日內便能進城歇息了。蘇晗卻另有打算,這日午后,下令安營扎寨。
是要等后方大隊人馬前來匯合?利文清猜測著。不論如何,能好好安歇是她如今最奢望的事,歇在哪里都無妨。吃罷飯,便鉆進營帳歇息。
——
黃昏時,蘇晗步出帳外,手握牛皮酒壺,邊喝邊漫步于曠野之中。看到楚云錚的身影,腳步一滯。
暮光之下,天地無垠,半人高的狂草已經枯黃。他黑色的身影透著肅冷,修長的手滑過風中草木,透著寂寥。夕陽余暉照在他臉上,加深了他側面的輪廓,清晰深邃,沒有一絲瑕疵。
目光微閃,蘇晗走到他面前。
楚云錚的笑有幾分促狹,“來找我興師問罪?”他知道她窩著一肚子火,所以,這一路也沒和自己說幾句話。
“若事事記王爺的仇,我怕是早已死于非命了。戰事當前,以和為貴。”蘇晗瞥一眼他手里的酒壺,笑得毫無芥蒂,“此時只是獨自喝酒太悶。”
這話未免太悅耳了,細究她神色,看不出端倪。
蘇晗顧自坐下,壓倒一片草木。
楚云錚隨著她坐下,和她碰了碰酒壺,“不怕酒醉耽誤夜間行軍?”
他看出了她的意圖,也在情理之中。蘇晗笑道:“我就算是醉了,不是還有你么?”
楚云錚再一次將自己置身事外,“我只負責你的安危,戰事與我無關。”
蘇晗靠近他,笑笑地看著他的眼睛,語聲低柔:“此時就不妨好好看看,看我何時有性命之憂。”
楚云錚探手攬住她,笑若春風拂面,“性命之憂看不出,倒是看到你有意投懷送抱。”
“美男在側,良辰當惜。”蘇晗明眸流轉,白皙小手撫上他胸膛,輕輕一推。待他順勢倒下之際,俯下身去,容顏緩緩貼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