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毅是行動派,一天后,他就給蝶兒打了電話,說幾個大的代理商同意延續(xù)合同,但要求比原價低五個百分點進貨。他們愿意預(yù)付一些貨款,幫念齊度過眼下的危機,作為在這樣關(guān)頭承擔(dān)風(fēng)險的回報,他們要求持有念齊的部分股份。
這應(yīng)該算個好消息,莊毅打電話時,語氣透著幾分輕快。可蝶兒卻隱隱擔(dān)心,問:“這幾家一共要拿多少股份?”
“加起來百分之二十五,不過,不是空股,他們會注入資金,算起來,還是可行的。”
“那就是還有百分之七十五的股份在我們手上,對于念齊,我們還是擁有絕對主權(quán)的。”
“嗯。蝶兒,你要知道,目前的念齊,股份與其說是資本不如說是風(fēng)險,就是以后的幾年內(nèi),念齊也很難翻身。這個時候,有人愿拿錢換股份,只要控制在安全的范圍內(nèi),對我們是好事。”
“這個我懂,莊毅,可這事實在不小,我得去跟爸爸商量商量,讓他拿主意。”
“蝶兒,你叫他爸爸?”莊毅在那邊問,蝶兒心里也一頓。
平時,她單獨跟莊毅說話時,都習(xí)慣稱齊念耕為齊叔,在她的意識里,他是齊雨箏的爸爸,不是她的。可是,這次的危機,讓她忽然格外珍視這段父女緣份,自然而然的,稱呼就變了。
“你不說我還沒意識到,莊毅,我好像——是變了。”她沒說哪里變,但莊毅明白,短暫沉默后,是他低沉的聲音:“蝶兒,祝賀你,這么容易就過了心里這道坎。”
“這兩天,看了太多的人走茶涼,我想,起碼在這個時候,我要做好一個女兒。他是個好父親,也是個好商人,我從心里敬佩他,也有一點愛他。”
把話說得這么深沉,她忽然覺得心頭又有些沉重,那頭莊毅也不作聲,兩人就這樣握著聽筒,聽著彼此的呼吸聲。一會兒,莊毅的聲音傳來:“護士叫我去做檢查,我掛了。”
不待蝶兒回應(yīng),那頭就掛了電話。蝶兒愣愣地握著電話,才想起沒有問他身體的情況怎么樣,會不會,他不高興了?
齊念耕的活動忽然受了限制,蝶兒想見他,費了很大周折。不過他的精神還好,只是人清瘦了些,眼窩深深地凹陷,老態(tài)愈加明顯。
聽蝶兒說了股份的事,他沒置可否,而是問道:“雨箏,這是莊毅提出來的?”
“嗯,是他做了那那些代理商的工作,他們才愿意在這時候向念齊注資。”
“雨箏,念齊破產(chǎn)與落到別人手里,你比較能接受哪一種?”
“不爸爸,哪一種都不會發(fā)生,念齊會挺過去的。”
“我是說假設(shè),你認為哪一種略好一點?”
“我不做這種假設(shè),爸,不會的。有了資金,我們把消費者的錢返還,把那些罰款違約金的也填上,念齊就可以運轉(zhuǎn)了。大不了,我們把幾個分公司都關(guān)閉,只要有念齊的牌子在,我們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雨箏,那就是你希望爸爸接受這些人的資金了?”
“這個我不太懂,爸。這幾天我們能想的方法都想了,實在是沒有通路了,如果一周內(nèi)再拿不出賠償金和罰款,您短時就無法從這里出去了。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這樣的事發(fā)生。”
“傻孩子,爸爸沒事。這幾天爸在這里,也想了很多,我最牽掛的,是念齊上上下下那么多的職工,如果念齊破了產(chǎn),他們怎么辦?他們中有些老師傅都是從奶奶那時起就跟著念齊的,我不能讓他們到老了,還因為念齊的錯誤而再去奔波討生計。”
“可是爸,已經(jīng)有不少員工走了。有兩家咱們的對手公司趁機挖人,林副總和張秘書他們已經(jīng)盡力挽留了,可是,他們鐵了心要走,咱們也沒辦法。”
“唉,走就走吧,只要他們有更好的去處。我已經(jīng)跟張秘書說了,要走的員工,不要虧待,工資該補齊的就補齊。消費者已經(jīng)鬧得很兇了,一定不要讓工人再鬧起來。那是曾經(jīng)為我們賣血汗的人,我們不能傷了他們的心。”
“爸,有您這副心腸,念齊一定會好起來的!”蝶兒徹底地被感動了,她兩手抓住齊念耕的手,“爸,咱們接受那些資金吧,給他們些股份,念齊不會倒,咱們齊家也倒不了。”
“爸不反對,你再和幾位副總商量一下,一定要考慮周詳。現(xiàn)在這節(jié)骨眼上,什么都有可能發(fā)生。雨箏,不管發(fā)生什么都不要怕,只要咱們一家人還在一起,就沒什么大不了。”
“嗯,爸,咱們一家人,一定會在一起。”蝶兒對齊念耕說,也對自己說。從今天起,她決定,只做齊雨箏,至于蝶兒,就讓她留在大宋朝吧。
最終,念齊還是選擇了用股份換來投資,當(dāng)然,最后落筆敲定的還是齊念耕。資金缺口堵上,齊念耕再有一星期就可以結(jié)束拘禁,各媒體關(guān)于念齊的負面報道陸續(xù)減少,甚至有了個別對念齊有利的言論,一切,似乎都向著好的方向發(fā)展。
可是,還沒等到一星期,念齊就徹底變了天。首先是念齊的股票穩(wěn)定了兩天后,突然更大幅度的下跌,接著網(wǎng)上爆出消息說念齊即將破產(chǎn),股民們驚惶之下紛紛拋售股票。而第三天開始,有一只神秘的黑手開始吃進念齊的股票,在誰也沒弄清他是誰的情況下,他已經(jīng)拿到了念齊百分之十六的股份。
一切都脫線到不可控制,蝶兒和公司的幾位副總只能看著念齊的股票跌到谷底,看著那神秘人物不斷吃進,仿佛蠶食桑葉,無聲無息、無休無止的,令人恐慌。
而最令蝶兒恐慌的,是齊嫂的一個電話:奶奶病危,被送進了醫(yī)院。
電話并沒打到她手機上,而是打到了公司,找張秘書,張秘書接了電話,看了蝶兒一眼,目光怪異復(fù)雜,然后,交待幾句就出去了。
后來,她從張秘書交代工作的人那里聽說了奶奶的病情,仿佛被扔進北極的冰水,她感到透徹骨髓的涼意。奶奶,奶奶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