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金領命退下,夏從善立即吩咐來順,即刻宣堯丞相入宮覲見。
這堯丞相全名堯文庭,是前幾屆的新科狀元,如今不過三十來歲,是夏從善親政前的近臣,彼時官居翰林學士。夏從善扳倒許敬賢后,也不知此人用了什么法子,在許敬賢受戮的第三天,便被提成了丞相。為此,朝中老臣多有不滿,只在夏從善的力保之下,才沒了言語。
如今夏從善匆忙離去,打算向朝臣稱病,朝中的事只放心這個堯文庭,那些老臣這幾天看多了他對這個堯文庭的維護,是以,要他們相信他將朝事托付給新相倒不是難事。頂多是大臣們不服氣,聯(lián)合找堯文庭麻煩而已,不過那就是他的事了。
除了這些,他還準備留了十幾個隱衛(wèi),密切的注視堯文庭的舉動,一旦他有什么越軌的行為,就警告他,他的行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若還不行,那便直接殺了。
“啟稟陛下,丞相堯文庭大人殿外候見?!眮眄樀募饧毜穆曇粲行┩回5捻懫?,打斷了夏從善的沉思。
堯文庭雖是外臣,可夏從善后宮本就沒什么妃嬪,又為了顯示他對其的厚恩,遂特許了他進后宮回話的權利。雖不能在后宮自由行走,可比起一般大臣而言,還是高貴了許多。
“宣”夏從善薄唇微啟,淡淡的吐出一個字來,透著皇家不可冒犯的威嚴。
“遵旨。”來順盡可能的弓著身子,雙手交握,平伸在眼前行了個禮,隨即小步倒退著出了龍云殿。
“宣,丞相堯文庭覲見……”長長的尾音還沒拖完,就有一個身著紫金紋絡繡孔雀圖形官袍的人,低頭垂手,畢恭畢敬的走了進來,口中念著“臣,堯文庭參見皇上?!边呎f便俯身下跪。
夏從善一個箭步走到他身前,在他左膝及地的瞬間將他扶住,道:“文庭何故如此見外?你我之間只有朋友沒有君臣!”
堯文庭向后微微退了一步,彎了彎腰,道:“君君臣臣,禮不可廢,陛下是君,微臣是臣,理當如此?!闭f話時頭一直低垂著,看不見表情,只覺他語音真誠,聽見他說話的人認為他是真心如此的
“好了,朕說不過你,每次一講到這個,你就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一大堆道理,倒煩似朕的那幫教書先生了?!毕膹纳婆牧伺膱蛭耐サ募?,笑著說道。
“微臣不敢,太傅們乃國之棟梁,文庭自知愚昧,不敢……”堯文庭又開始啰啰嗦嗦的說著。
“行了行了,你給朕打住了,朕今天找你來,是有事交代給你?!毕膹纳婆聢蛭耐ヒ恢眹Z嘮叨叨的說下去,揮揮手,打斷了他的話。
“但憑陛下吩咐?!眻蛭耐χ膹纳朴质且还补?/p>
夏從善有些頭疼,這個堯文庭,什么都對他的胃口,可就這一樣,為人太謹慎了些,每每這些繁文縟節(jié),是一點不肯少的,很多時候倒反弄得他有些不自在。
微微的嘆了口氣,但愿他不會背叛自己吧。
屏退了一干宮女太監(jiān),單單留下了來順。這些天,還是來順必須在宮里周旋著,否則很容易露出破綻來,所以他得知道實情,當然,只是一部分實情。
“朕要你們幫朕演場戲?!毕膹纳崎_口,簡單的說了自己要出宮的決定和對朝政的安排,以及對來順和堯文庭做了些交代。
看著來順瞪大的眼睛和堯文庭不可思議的神情,夏從善轉過身朝他們擺手,道“都退下吧,記得你們的職責便是。來順,吩咐傳膳?!睕]有給兩人勸諫的機會,夏從善直接打發(fā)了他們。
“微臣告退”
“奴才告退”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兩道身影同時彎了彎,后退著朝外走去。
陽城,柳府里。
若仙從那日自茶樓回來,這兩日便在沒出去過,成日的守在柳婉萱身邊,替她念個書,說說笑。要不就是搶了書怡巧荷的活,替她端茶送水。再或者,就扶了柳婉萱在柳府閑步,看看花草賞賞蓮池,順便熟悉一下新家的環(huán)境。
柳府是一座三進的院落,若仙和柳婉萱的院子都在第三進,十分清靜。若仙的院子叫攬芳苑,院子小巧精致,種著許多奇花異草,這個時節(jié),正滿園飄香。
柳婉萱所在的居苑喚作清心齋,聽巧荷說原本不叫這個名字,是夫人后來改的,是以,那匾上的黑漆還是新的,比別處的都要亮些。
至于玉九霄的品竹居,在二進靠后,三進靠前的位置,倚著耳廊,也是個十分安靜的所在,院中密密的種著各個品種的翠竹,一年到頭都郁郁蔥蔥的,但有風過,便沙沙作響,煞是討喜。
品竹居右側不遠就是蓮池,荷葉還沒長起來,一池水靜靜的淌著,偶爾有一兩條錦鯉浮出水面。
這些天,若仙經(jīng)常帶著柳婉萱往蓮池閑步,常會碰見玉九霄在蓮池邊逗著錦鯉。玉九霄起初還避一避,到后來也處熟了,柳婉萱就常請玉九霄和她們同游,也多個人說說話,解解悶。
這之后,玉九霄也每日同她們母女同桌用飯無論什么時候都表現(xiàn)得謙謹知禮,就連對丫鬟們也都禮讓三分,除了那一頭披散的長發(fā)外,全然沒有江湖中傳言的浪子形象。這讓柳婉萱很是欣慰,她看得出玉九霄對仙兒的上心,若他是如此知禮的人,那日后仙兒若真?zhèn)€與他有緣,她也就放心了。只不知道這脾性究竟是不是做做樣子,還需再觀望觀望。
若仙到?jīng)]有她娘的那般心思,自從那日從茶樓回來后,她表面沒什么,但總覺的心緒不寧,仿佛有什么不為人知的隱秘正在向她靠近。哪種未知的惶恐,讓她很不安。以至于她有些迫切的想要知道,那茶樓的另一個主人到底是誰。
這日,若仙同母親吃過午飯,看了看天氣正好,便徑直回了她的攬芳苑,搬了把貴妃榻在院中,靠在上面閉目凝神,又開始想著茶樓的事情。
“小姐,小姐”一個梳著總角的小丫頭匆匆的朝若仙的攬芳苑跑著。
“做什么慌慌張張的,沒個規(guī)矩!”書怡正給玉九霄送了換洗衣物回來,看到那丫頭,有些不悅的皺了眉。
“書,書怡姐姐,門外來了個渾身臟臟臭臭的乞丐,穿的破破爛爛的,滿臉的疤,模樣好嚇人,賴在門口非說要見小姐,趕都趕不走。”小丫頭叫環(huán)兒,是才買回來的粗使丫頭,沒見過什么世面,此刻顯得有些慌張。
“有這種事?你也是,小姐是什么人要見就都能見的么?這么冒冒失失的。走,帶我去看看,先別驚擾了小姐?!睍f著就朝門口走去,余下那環(huán)兒亦步亦趨顫顫巍巍的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