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通知,距比賽開始還有五分鐘,距比賽開始還有五分鐘······”
空中飄起了毛毛雨,不想淋濕的背包族們稀疏到了有屋檐的一角,然后場地上又變得空曠了,穿球衣的少年們摟著孤獨的球,三三兩兩坐到了籃球架下,耳畔除卻風,就是穿行到風里的喇叭:忽遠忽近地響。
“就這么決定了,咱們分頭找,我去這邊,你到那邊。”
宮竹夏分好了方向,就朝著球場的外圍走去。空蕩的視野像天,我愣了愣,朝著背向她的另一頭,漫無邊際地找。
很快地,就在籃球架子下一個被遺忘的角落里,我終于發現了我要的發現:很規矩的一角,它就躺在四四方方的規矩里,像一只動不了的胳膊——鎖死地束縛。
“出去!”我把頭鉆進了那藍絲帶圈出的界限,裁判很高的一聲吼,嚇得我啪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像個吊到一半又不想死的鬼,驚魂的虛驚。
“比賽馬上開始了,”他從很遠的地方沖過來趕我:“出去!”
“不是的,求求你,讓我進去吧,”我幾乎是乞求他:“我只是想撿東西,撿到我就走了。”
“出去!”
“求你了,瞧,它就在籃球架下,我很快出來的。”
我指著幾乎要被風吹走的球架子,再往下看時,地上已經沒了望遠鏡的影子。
“是找這個么?”
我驚慌著抬頭,發現曾出沒在望遠鏡里那個翩翩少年就這么不可思議地走了過來,像所有漫畫里的不可思議的唯美那般,不可思議得站到了我面前。
“望遠鏡是你的嗎?”
他離我很近,真的很近,然后更近,一近再近。
眼前的焦距大得要炸掉,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丟臉地盯著他看,就像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也可以這么丟臉地說不出話一樣。
我想我那一刻,真的是傻了,傻到聽不到聲音,只是傻傻地看著他,像是看著一個唯一的,陶醉的天。
“不是你的嗎?”
似乎是詫異了,我看到他拿著望遠鏡在我眼前晃了晃,然后聳聳肩,轉身就要離去。
“等等,望遠鏡是我的!”
宮竹夏氣喘吁吁地跑近,很大聲地喊住了他。
“嗯?”
他轉身,像無數次回眸的定格,凝固了時間。而就在這同一瞬間,雨像個任性的孩子,嘩嘩地下大了。
地上開出水做的花兒,同一地點的同一人,就站在一片流動的海里,淡淡地笑。
“通知,通知,由于場地潮濕,請各班同學回教室自修,請各班同學回教室自修。”
廣播里回響著淡淡的失落,裁判像牧民般高亢地,高高吹一聲哨:“比賽取消!”
于是一張張失落的臉像夸張到素描里的魂靈:尖叫著,飄向線條的陰影,關上耳朵,聽分分秒秒的——無趣的靜謐。
“真是掃興呢!施浩你曉不曉得,我們是你的腦殘粉哦,為了這場比賽專程早到了二十分鐘呢!”
宮竹夏不曉得想干什么,死死地在我胳膊上拽了幾下。我表情木然地看她,傻到連隨聲附和都不會。
“嗯。”
他繞開了宮竹夏走過來,隔著半個頭的距離,把望遠鏡擱到了我額前。
“這個是你的是嗎?”
他看看我淡淡笑了一下,我像一個白癡一樣抿著嘴,仿佛眼里的世界都開花兒。
“這可是我的!”
宮竹夏抗議地大吼,把傘啪地一下子撐開,于是三個人的頭上,都多了層飄滿陰影的透明。
“隨便好了。”
他不在意地聳聳肩,把望遠鏡交還到宮竹夏的手里,然后做了個告別的手勢,大步地走掉了。
雨還在下,宮竹夏依舊撐著傘,我在傘下頭低著頭,怔了很久。恍惚間,我忘了他的名字,甚至記不起他是誰,只覺得他像是我生命的云,像傘一樣透明,而透明地傘,卻罩不住他,他透明地來,又透明地去,最終在風里拋下一個句點:欲言又止地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