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大掃除完的一個黃昏,我最后一次灑水,最后一次鎖門,也成為了最后一個,離開教室的人。長廊的盡頭,有一個長凳,我把包放在了上頭,拿出紙筆,然后開始在上頭涂抹一些凌亂的字兒。
“To:LSH
時光穿梭到了熙攘的人海,車水馬龍。
我仿佛又回到了黑白色的回憶,在人潮涌動的街頭,我尋尋覓覓。
近了,我看到踱步的你,徘徊到了十字路口,皺皺的汗衫,白得很干凈。
高樓緊挨著,像多米諾骨牌一樣,連成一線。
我抬手對著天,像無數的過客一般,走過一幢再一幢的孤獨。
腳印,偷偷地踏進了掌紋里,于是路過的惦念,鮮活地留在了斑馬線上,通向了天國。
遠了,那隔了一顆心的距離——迢迢的路,無期的歸程。”
光線像線一樣斜斜地打了下去,字跡漸漸亮了起來,我仿佛間看到了冷施浩浮現在光暈里刻字的臉,嚇得我一下子把攤在手心的紙唰地一下對折起來:像翻過本書,一冊圖般地——會響得心虛。
“倪瓦!我找了你好久,原來你在這兒!”
宮竹夏突如其來的驚叫,讓我心驚得像摸到燙手的山芋一般,嗖地一下子把攢在手里的秘密塞進了口袋。
“你在干嘛?”她狐疑地問。
“哦,達今天很晚才會回家,我忘帶鑰匙了,就在這兒做作業。”
我漫不經心地抖了抖書包,手心卻虛得直冒汗。
“你就想著你自己,為了你,我都被打了你知不知道!”
看來我的擔心是多余的,她的心思全在自己的喜怒哀樂上,根本沒空搭理我白白盤算的小九九。
“誰打你啊?”
“宮瑩!”
她把長長的劉海捋起來,白皙的臉蛋上像水印般地,浮上一個淡淡的紅掌印。
“她為什么打你啊?”
“還不是為了你!”她說:“上次為了替你解圍,說教導主任找她是我騙她的,所以今天一見到我就打!”
她從包里撈出一面很卡哇伊的鏡子,傻傻地看著里頭撅著小嘴的自己,臭美地抱怨:“慘啦慘啦,這下子你要我怎么見人嘛!”
“好了啦,又不明顯,”我攤攤手,傻乎乎地恭維她:“你這樣也很美啊。”
“這還用你說!”她高高挑著柳一樣細的眉毛,然后啪的一下子合上了鏡子。
“可是在紀巖面前是不允許有瑕疵的!”
她輕挑著指頭,在自己羞得通紅的臉上輕輕彈了兩下,然后仿佛下了很不甘心的決心,從背包里掏出了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四方紙硬塞到我手里。
“這樣吧,本來說好是由我親自拿給紀巖的,可是現在……”
她別過頭死死閉上眼睛,很痛苦地說:“還是你去好了。”
“什么!我不去!”
我用力地把紙條塞回給她,皺著眉頭躲到了墻角。
“哎呀,我都這么大方了,你還不樂意了!”
宮竹夏攢緊低垂的拳頭,像個機器貓一樣跳到我面前:“去!這可是你欠我的。”
她把紙條的棱角嗖地一下豎起來,尖尖地抵著我的脖子。
我高高地舉起了胳膊,有些不情愿地說:“好好好,我可以答應替你,可是你總得告訴我這紙里頭是什么吧。”
“我的銀行卡,”她退后了一步,在白色的紙上頭幸福地一吻,然后開心地轉了一圈:“紙上頭,寫著我的密碼呢。”
“什么?!你拿錢給他?!”我錯愕:“他管你要錢啦?他怎么能要你錢呢?”
“什么要啊要的,我的就是他的,只要他開口啊,我什么都可以給呢。”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有了錢就不再需要你了呢?”
“那怎么會,他可需要我了,他還說,為了我,他可以復學,這樣就可以每時每刻和我在一起了。”
“可是···”
“別可是了,你再怎么可是這也不是你的事~。”
她迅疾地把那張折得有棱有角的紙塞到了我滿得鼓鼓的衣兜里,輕輕拍了兩下:“他在我們學校的籃球場,你只管交給他就好。”
就在長廊拐角的盡頭,她傻樂著又轉了幾個圈圈,然后像一只浮水的天鵝一樣,嘻嘻哈哈地走掉了。
“或許他根本不需要呢。”
我悄悄地嘀咕,然后忽而聽到了云里頭輕輕嗚咽的淚水:雨季,像是要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