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宮竹夏被打了呢。”
“活該,誰讓她當著宮瑩的面兒去跟冷施浩要簽名的,宮瑩當然發火兒了。”
“不是吧,一張簽名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女人嫉妒起來很可怕的!”
長廊里抱著課本的兩個女生就這么議論著,與我擦肩而過,低得尖銳的聲響像泡沫一樣飄進我的耳朵炸掉。
“騙我,又騙我,原來,她挨打居然不是因為我……”
我下意識地捏緊了氣鼓鼓的口袋,就這么隔著一塊布,把里頭可恥欺騙的四方紙揉得皺皺的。
“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幾乎是在同一個時候,不遠處的8班傳出來了雜亂卻歡騰的叫喊,我怔怔地走到了門外,看到了站在講臺中央擁吻的宮瑩和冷施浩:他真的在吻她,旁若無人得仿佛連時間都多余得不存在,而她,輕輕踮起了腳尖,連地上依偎著他的影子,都有了微微的陶醉……
“哦!哦哦!哦哦!”
起哄的聲音叫得炸開了鍋,我就站在幾步之遙的玻璃窗外,卻仿佛隔著她們一片天的距離:遠得觸碰不到。
“難道說,他是有女朋友了么。”
手上的力道漸漸松了下去,我感到紙和心一樣碎地攤開:再不再平整。
我終于見到了他,在一個觥籌交錯的黃昏,殘陽漸漸偏西地落了下去,他就坐在像畫般鍍上蠟黃的籃球架下,拍著一個寂寞的球。
“騙子~。”
我握緊了衣兜里欺騙性的托付,咬牙切齒地罵著這個讓騙子成為騙子的人。
“喲,怎么是你啊?”
他四處張望,然后把目光鎖定到我身上戲謔地問:“我找的人好像是宮竹夏,不是你吧。”
“騙子。”我盯著他眉宇間的戲謔,冷冷地罵他。
“不不不,別這么叫我。”
他輕輕一笑,手下的球像沒有心的石頭,啪啪地砸到了地上彈起,然后從他的左肩直溜溜地滾到了右肩:“我有名字,你知道的。”
“哼,有嗎?”
我用力地打掉了他抵在肩上的球:“我早忘了!”
“不至于啊,”他穩穩地抬腳把球拋到大腿上,砰砰地墊了起來:“你那么想我,想到最后連我的名字也不記得了?”
“你就叫騙子!騙女人的錢,你就是不要臉的騙子!”
我從衣兜里拿出了那滿是銅臭的方方正正的一打紙,揉了揉啪地一下子砸到他臉上。
“呵呵,原來你是跑腿的啊。”
他嗖地一下把球扔開,彎下腰去把落到地上的那團犧牲的尊嚴拾了起來,然后用力地親了一下:“謝啦。”
“人渣!”
我忿忿地撂下了我最后的憤懣,然后轉身向后,朝著與他沒有交集的另一方走去。
“倪瓦,沒人和你搶了,再沒人和你搶了,放下,忘記,讓過去的過去吧。”
哦,是的是的,我拼命地告訴自己,要放下,他是別人的了,別人的錢是他的了,我早就不在乎回不來的過去了,還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至于格格達,他早忘了,既然選擇拋棄,我又何必斤斤計較一個和那行托付一樣回不來的曾經呢?
走,快走。
對!快走!
走出他的視線!走出他的世界!走得遠遠兒的,像滾得遠了又遠的球,越遠越好!
“格格達,我放下了,等我,請你一定要等我!”
噓,聽~:風里有想對我說的呼喚,生硬地,生澀地,由遠及近地——咯咯噠、咯咯噠……
“等等……”
忽而間,他從牙縫里擠出的兩個揪心的字兒,沙沙地吹進我的耳朵里:高高地,低低地,好比鬼一樣地陰魂不散。
“你還欠我樣東西吧。”
他插著褲兜繞到我面前來,像一個可恨又惱人的地主。
“你說什么,我聽不懂,讓開。”
我憤憤然推開了擋在我面前陰魂不散的他,他向前邁了一步,像押犯人一般,陰魂不散地反扣住我的手。
“格格達,你懂嗎?”他死死地盯住我的眼睛,我好像被刀刺過一樣,疼得瞎掉。
“不懂!你松開,你弄疼我了!”
我用力地掰著他緊得幾乎要掐進我肉里的手指,心好像瞬間挖空了一樣,難受地快要哭出來。
“那就不好辦了呢,讓我想想,你家住是哪兒呢?哦,我記起來了,好像是……”
“住口,住口,格格達是我的,誰也別想跟我搶,你更別想跟我搶!”
我抓狂似的甩開了他,耳朵里像是放鞭炮一樣,噼里啪啦地響。
“喲,原來這是你的死穴啊,”他輕輕揉一揉鼻子:“我記得我只是托付的,看來你不太想認賬啊。”
“呸!你那是遺棄,我為什么要跟一個對格格達不負責的人談托付呢?我憑什么要認一個遺棄格格達的人的狗屁不通的賬呢!我憑什么……”
“噓~,咄、咄、咄、咄、你太激動了。”他扯瘋一般把食指搖到我眼前,像逗雞仔似的撅嘴挑逗了幾聲,“不就是一只雞嘛,”他無奈地朝我聳聳肩:“你要是喜歡,就繼續養,我他媽把它送你了。”
“什么?”
“聽不懂么,我說,不過是一只雞,”他豎起大拇指對了對他自己,然后又掉轉開食指指著我,一字一頓地宣告:“我、送、你、了。”
“這算什么!你拿格格達當畜生嗎?它是你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嗎?!”
“不可以么,只要我喜歡,我可以養一群和畜生一樣的女人,照樣呼來喚去,”他湊到我耳邊,低沉著嗓子地告訴我:“就像宮竹夏一樣。”
恍若陰風打著顫滾進了耳朵,我聽得渾身的汗毛像針一樣倒立著豎了起來。
“畜生!你不是人!”我捏緊了拳頭,哭著大吼:“我真后悔,我當初怎么會喜歡上你這樣的人呢?”
“是么,那很遺憾呢,”他做作地整理了一下袖口,感嘆地說:“我好像從來沒有愛過你呢。”
定在心上頭的第二顆紐扣像乍然碎掉的春光,噠噠地掉了,我抬頭:那一方傷透了心的天,已烏云滾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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