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
天旋地轉(zhuǎn)的一聲喊,我定住了步子,仿佛光景一剎那匆匆奔走了幾十載。
“這么說,你是真的愛上他了?”
我聞聲,悄然回頭望去,看到了視野中漸漸清晰的他,慢慢靠近。
“是又怎么樣!”
我躲遠(yuǎn)了一些,恨恨地切齒:“我愛誰關(guān)你什么事兒?”
“倪瓦,”他走了過來,輕輕替我把風(fēng)吹亂長發(fā)捋到耳后,然后慢慢湊到我耳邊,低低耳語:“問問自己的心,然后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愛他?!?/p>
“瘋子,”我皺著眉頭罵他:“你……”
“噓,倪瓦,吻我……”
近了一些,然后更近了一些,我看到天漸漸遠(yuǎn)去,模糊到什么都看不到,耳邊響動著他的心跳,還有淡淡,呼吸的味道……
麻酥酥的鼻息突突地?fù)涞侥樕?,我仿佛掉到了海里,暈厥得有些窒息得愣了,直到天上的雨好像忘情的纏綿,濕噠噠地下進(jìn)了嘴里,我的意識才在朦朧中,漸漸蘇醒:恍若風(fēng)的耳光的,走近,逼近,姍姍來遲……
“唔~”
我緊張地喘氣,推不開他,所以狠狠地咬了他。
“啊~”
如是劈天蓋地一陣?yán)讙叩?,他疼得嗖地一下松開了我。
“靠,”他抹抹嘴角的鮮血,然后恨恨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辣?!”
濃濃的血像花兒一樣地開到了水里,然后恥辱的淚緊跟著落了下去,混到他被水沖淡的血腥中,活該地消失。
“紀(jì)巖,混蛋!”我哭著罵他:“你是混蛋,天底下最無恥的混蛋!”
“喲,真可憐,”他環(huán)起手來,戲謔地笑我:“你竟然吻了一個混蛋呢?!?/p>
雨小的如牛毛一般淅淅瀝瀝地飄落在掌心里,我像是被刀割了一般,瘋了似的沖他大吼:“我不想看到你,你滾開,快滾開!”
“夠了倪瓦,”他抓住我的手,更大聲地吼:“承認(rèn)了吧,你口口聲聲叫我滾,其實(shí)心里最放不下的還是我!”
“胡扯!”
“這是事實(shí)!”
“撒手!瘋夠了吧!”我甩開他,苦笑著嘲諷:“紀(jì)巖你不覺得你像個小丑么,當(dāng)初為了甩掉格格達(dá)而一聲不吭走掉的是你,而后為了錢而和宮竹夏虛情假意的是你,現(xiàn)在站到我面前莫名其妙糾纏的是你,你這個樣子活得不累嗎?!”
風(fēng)好像悄悄地靜了,他在成片的死寂里抬頭,嘴角像結(jié)冰一般,浮上一層捉摸不定地笑:“你扯這么多,是想說,你愛的那個人已經(jīng)不是我嘍。”
“是的?!?/p>
“那你還能愛誰呢。”
“冷施浩?!?/p>
“冷施浩?真是可笑,他愛你嗎?”
“那你又愛我嗎?”
我直視他的眼睛,咄咄地問他。
他不說話,一切的表情都格式化一般僵在了臉上,我很難揣測他的心,就像他從未懂過我一樣。
“瞧,那我的一切都與你無關(guān)了,”我冷笑,然后一字一頓地說:“我、愛、他、就、好?!?/p>
“無情的女人,”他很用力地掐住我的臉:“實(shí)話告訴你,你真的讓我很不爽!”
“我更不爽!”我推開他,狠狠瞪著他,然后指著他衣兜里露出老長一截兒的包包,狠狠地叫囂:“錢是你的了,秘密也不再是秘密了,我說了你想怎么宣傳我都沒所謂了,你還有什么不滿的!”
“那么想知道我為什么不滿么,好,我告訴你,”他把左腳邁出去,然后指著白的發(fā)灰的旅游鞋狠狠告訴我:“我穿過的破鞋,就算是扔掉,我也不會讓別人揀去接著穿,懂么!”
風(fēng)呼呼地刮過來,鞋面上的灰激動得像沙子,嗖嗖地刮進(jìn)了眼里。我像一個傻子,眼淚嘩啦啦地流到臟臟的鞋帶上,恍惚間連自己都變得舊舊的。
哦,舊的。
哦,是的,舊的。
舊了,就該扔了吧,與其像個破爛一樣被他狠狠扔掉,還不如自己骨氣一些,自覺地跳進(jìn)垃圾箱吧。
“好的,紀(jì)巖,破鞋要跟你說再見了呢?!?/p>
我望著他,決定讓自己再最后稀里嘩啦地傷心一次,淚干了以后,我就不是花貓了,我會踏著破鞋離開,像野貓一般,四處去流浪……“回來!”他沖過來拉住我的手,霸道得沒完沒了:“就那么想做破鞋么,告訴你,就算是破鞋,在我沒扔你以前,你也不準(zhǔn)自己跑掉!”
“那你就當(dāng)我是個屁吧!從你拍拍屁股走人的那天起,我就已經(jīng)不存在了不是嗎?”
雨更大了,像是哭不完的淚,從天邊漏水的窟窿里稀里嘩啦地倒下來。
他徹底濕了,也就這么濕噠噠地跑過來,把手里濕透頂?shù)?,那一張紙團(tuán)的失落揉碎。
“想我放過你是么,好啊,”他握著紙團(tuán)里濕得透明的失落,然后兇巴巴地抵到我眼前:“那你到說說看,他哪里好,讓你那么迫不及待地離開呢?”
“那你當(dāng)初又為什么要那么迫不及待地離開我和格格達(dá)呢?!”
“別跟我扯這個,回答我問你的問題!”
“可笑,我為什么要……”
“說!”
他很兇地拽我的胳膊,我忍著疼,卻依舊哇哇地流淚。
“小人!”我流著淚罵他。
“我叫你說!”他咬牙掐住我,狠狠逼問:“說!”
“我已經(jīng)說了!”
我皺眉,用力地鼓足力氣推開他,然后我揉著自己酸脹得快要腫起來的手,望著他說:“因?yàn)槟闶莻€唯利是圖的小人,而他不是!”
如是時光悄悄定格地,他楞了半響,然后雨水輕輕沖散凝固,他狠狠地一拳打到了身后的垃圾箱上,然后瘋了似的狂笑:“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我笑你是可憐蟲,到頭來還要我一個小人來可憐你?!?/p>
“拿去吧,你可憐的秘密,”他把那張?jiān)缇王遘k得不成形的碎紙用力塞回到我手里,“你不是很信命么有空問問老天爺吧,”他指了指頭頂上那方早已哭得一塌糊涂的天,“你可以放手去愛,但愿這次,你不會看走眼。”
我知道,他不會哭,但我知道,他走過的每一步,都是落寞的,而之所以落寞,是因?yàn)榈貌坏降模攀亲詈玫摹?/p>
我們從未擁有過彼此,所以才會有后悔,和那么多的不干。
幸運(yùn)的是,我選擇了放手,這相比起沖動完之后的年少輕狂而言,是對青春最完整的成全了。
風(fēng)有些孤獨(dú)地歌唱,我聽著破碎地調(diào)調(diào),卻錯開了玻璃的脆弱,只是悄悄地,隔開一片海角的距離,然后望著他的漸漸模糊背影,無悔地喊:“紀(jì)巖!走眼一次就夠了,錯過你,是我最大的幸運(yùn)!”
路可以很長,我一眼,也可以望到很遠(yuǎn)的盡頭,他終究沒有遠(yuǎn)去,我聽到他的踱步,然后耳邊像球一樣,嘩嘩地滾回一個近得要炸掉的聲音:“記住,有個叫紀(jì)巖的浪人曾想過回頭,只是當(dāng)他靠岸停泊的時候,有個叫倪瓦的傻子,卻不曉得珍惜!”
遠(yuǎn)了,一秒的瞬間,真的飄忽著遠(yuǎn)了,那曾經(jīng)清晰的聲音,像海上漂泊的孤獨(dú)一樣,在有他的遠(yuǎn)方哼唱:“不要問我從哪里來,我的故鄉(xiāng)在遠(yuǎn)方,為什么流浪,流浪遠(yuǎn)方,流浪……”
“你真的想過停泊么,可最后,你依舊拿了我的錢去流浪啊,”我望著模糊的遠(yuǎn)方,流著淚囈語:“所以你叫我怎么珍惜呢?怎么能珍惜呢?!”
雨點(diǎn)狠狠砸下,是風(fēng)捧起了死去的太陽,埋葬了光的,竟是我眼中的,漂泊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