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嬈再睜眼時就聽見了男女糾纏時的聲音。
然而這些聲音她都聽不進去,她不是前世的千金小姐,亦不是今世的將門之女。她只是一個沒入罪籍的罪臣之女,她現在只是一個軍妓,但是她要想辦法活下去,活下去才會有些希望。
又過了一會兒,旁邊的聲音終于消失不見,她閉上眼,想要歇一會兒。
帳內十分寒冷,她只能運用內力驅寒,迷迷糊糊正要睡著時,卻聽見一個男子的淫笑聲。
然后一個少女的求饒聲又緊跟著響起,少女哭道:“軍爺,饒了我吧!我愿意為你做牛做馬!”
那男子顯然是不同意,淫笑道:“既然做牛做馬都行,為什么伺候爺就不行呢?”
少女哭道:“不要!不要!”
這帳內顯然還有其她軍妓在,可是卻沒人上去營救這個少女。少女的哭聲越來越弱,粗布撕裂的聲音卻越來越響。
書嬈實在忍不住,騰地一下從榻上下去,掀開簾子,便見一個士兵抱著一個少女在親,少女渾身瑟瑟發抖,大片雪肌暴露在外,使力去推在自己身上亂摸的士兵。
“一個大男人竟然欺負一個小女孩!”書嬈走過去,一把扯開男子,照著他臉上就扇過一巴掌。
士兵顯然被打愣住,看著眼前穿著白衣滿臉灰塵的女子吐了口血水,擼起袖子,罵道:“他娘的,老子就是欺負了又怎樣!輪到你這個臭婆娘來管么!”
書嬈扶起那個少女,冷聲道:“我管了又怎樣?”
帳內其她三個軍妓聽事情突然發生轉變,紛紛掀簾探出腦袋。書嬈掃一眼她們,這三個女子都是十八九歲的模樣,生的都嬌俏,唯獨那個躲在自己身后的少女年齡最小,看上去也不過十三四歲。
士兵聽了,抹一下嘴巴,罵罵咧咧道:“你他娘的就是找死!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說著就去撿被自己丟在地上的長刀,刀剛拿起,便被書嬈奪去。書嬈拿刀抵住他的喉嚨,沉聲問道:“還敢廢話么?”
這個士兵仗著自己的表哥在軍中有些地位,頭一仰,猥瑣道:“有本事你就把我殺了,你若是不殺我,爺我定讓你三天下不了床。”
書嬈最痛恨別人威脅她了,她不想殺人,但是沒有辦法,她要活下去。她不可能一直茍且的活在這個紅帳下,她知道,此時帶兵打仗的是當今皇上七子嚴子澈,玉樹臨風驍勇善戰能文能武,是王朝人人稱贊的賢王。
“噗”書嬈眼一閉,手上使力,那士兵的脖子噴出血來,人便軟軟的倒下。帳中女子尖叫一聲,緊接著便有人驚慌失措的喊:“殺人了!殺人了!”
嚴子澈正在帳中與幾個副將研究戰勢,忽聽得有人在外報:“王爺,有一名士兵在軍帳中被軍妓殺死。”
嚴子澈指著地圖的手一頓,微斂俊眉,道:“進來說。”
士兵掀簾進來,先是行禮,后道:“啟稟王爺,有一名士兵在紅帳中被軍妓用刀殺死。”
嚴子澈一身戎裝在身,威嚴四方,氣勢不凡,問道:“那名軍妓呢?”
士兵道:“回王爺,在帳外,聽候王爺發落。”
嚴子澈道:“將她帶進來。”一介女流怕是連縛雞之力都沒有,且還是軍妓,怎么會殺死一個男人呢?
書嬈被押了進來,方一入賬,她便覺得身子一暖。帳內燃著火爐,且還焚著檀香,青煙裊裊,自那獸吞中吐出。
暖和之后她便發覺有幾道審視的目光探來,尤其是案后的那一道,格外強烈。
她抬眸,迎視過去,目光毫不畏懼,燈下看去,那穿銀胄肅穆男子面相清俊溫潤,卻難掩與身俱來的優雅高華。
“你叫什么名字?”隔得有些遠,寧親王的聲音略顯低沉,卻甚是悅耳。
“虞書嬈。”她低低道。
她一說完便聽見幾個副將的輕聲議論聲,“難不成是虞將軍的女兒?怪不得呢!”眾人的語氣略帶驚訝惋惜與同情。
嚴子澈又問:“可是虞建安的女兒?”
書嬈道:“家父正是虞建安。”
嚴子澈深深看她一眼,目中有探究亦有欣賞,揮揮手道:“帶下去吧!”
士兵道:“是。”
書嬈看著那人,突然跪下,道:“王爺。”
嚴子澈又看向她,笑問:“你有話說?”
書嬈平靜道:“塞北天寒,王爺夜間睡覺定是寒冷,書嬈愿給王爺暖床。”
嚴子澈含笑凝視書嬈,少女靜靜跪于帳中,烏沉沉的雙眸中飽含希望與冷靜。他眼中閃著興味,又道:“本王帳中有火爐,不勞虞姑娘。”
書嬈接著道:“我也可以伺候王爺洗漱,為王爺掌燈研磨。”
嚴子澈負手而立,唇畔掛著淡淡笑意,徐徐道:“虞姑娘這相貌怕是不夠近身伺候本王。”
書嬈一聽這個,自信一笑,道:“但請王爺請人取水來。”因是知曉要做軍妓,所以沿途她都用灰塵遮臉,就是讓別人覺得她異常丑陋。
嚴子澈努一下嘴角,便忙有人出去弄水。幾個副將看戰局一時半會兒是商議不了,便紛紛告退。
副將走完,帳中便余下她和嚴子澈。她低垂著頭,纖細雪白的頸項暴露在外,發髻松散,半挽半散,這樣的姿勢,不看容貌,倒也是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嚴子澈不動聲色的看著跪著的可憐人兒,雖然淪為軍妓,可是少女卻不見絲毫慌亂,反而震驚淡定。
他贊道:“不愧是虞建安的女兒。”
書嬈沒有回話,父親是錚錚鐵骨,他的兒女們自然也不會給父親丟人,即使是死亡靠近,他們亦是銘記自己是將門之子,不哭不鬧的赴刑場。
嚴子澈并沒有惱怒她的無禮,不慍不火道:“你這樣,本王如何將你近身留著呢?”
書嬈正待回話,取水的士兵就回來了。嚴子澈揮手道:“下去吧!”
書嬈用那溫水仔細洗了個臉,她已經好幾日沒洗了,現在自是洗的認真。
嚴子澈在一旁看著,見她恨不得把臉上洗掉一層皮,笑道:“本王沒有太多時間陪你。”
書嬈忙把毛巾的水絞盡,擦干臉上的水,道:“好了。”
她抬起臉,望著嚴子澈,皮膚白皙若雪,剪瞳明亮如秋水,菱唇櫻紅似丹霞,上庭飽滿,下弧柔美。這張臉若是免去這幾月的家破之災,牢獄之苦,長途之勞,定是美的驚心動魄,美的可以令人忘記呼吸。
她美目流轉,似是清媚慵雅,可是嚴子澈一眼就看出了她眼底的冷徹。那是一種透骨的冷,即使在烈陽的照耀下也是融化不了絲毫的冰冷。
嚴子澈閑步走到她面前,彎身抬起她的下巴,一字一句道:“你是故意的。”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熱熱的,噴在頸間,還有,他身上有一股好聞的清香,不像這里的其他官兵,身上帶著一股汗臭味兒。
她身子一怔,不知道他猜出了什么,只是抬眼看著他,淡聲道:“書嬈不明白王爺在說什么。”
嚴子澈點點頭,微瞇起俊眸,“好,很好,非常聰明的女子,但是你不應該和本王玩心計。”
書嬈俯首,近在眼前的是精致的地毯花紋,一層一層,錦繡繁華,她低聲道:“書嬈愚昧,還請王爺指明。”
“愚昧?你真愚昧么?你是覺得本王愚昧吧?”他走到她身邊,她眼角的余光瞥見他的袍角,雪白布料,一看就是上好的錦緞。
書嬈的額頭抵著地毯,長發披散,“書嬈不敢。”
嚴子澈還是那個溫和的聲音,“不敢還不承認么?”
帳內頓時安靜下來,只能聽見檀香燃燒的聲音,似乎連帳外下雪的細微聲都能清晰入耳。良久,書嬈才道:“書嬈故意殺死那名士兵,不過是想引起轟動得到王爺的注意。因為書嬈并不想活在紅帳中。”
“是么?”嚴子澈漫不經心的問,眼神微微帶著笑意。
“是。”
“回去吧!”
書嬈惶然抬頭,眼底的冷靜全然消失不見,“為什么?”
嚴子澈道:“你回答的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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