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在雪地上站了太久的原因，也或者是因為心里承擔的事情太多了，負荷不過來，當天夜里，柳芫清就發起了高燒。

高燒讓她的腦袋有些神志不清，躺在床榻上，她睡得很不安穩，高燒讓她分不清此刻正在經歷的是夢境還是現實。

四周圍都很暗很暗，她一個人站在黑暗的中心，驚恐地望著四周圍的安謐，忽然，一雙冰涼的手搭上了她的脖頸，心跳得很快，仿佛就快要從嗓子里跳出來一般，可是她卻無力地發現，自己一動都不能動，只能驚恐萬分地等待著那雙手纏上她的脖子。

“還、我、命、來……”陰森森的聲音這樣說著，冰冷的氣息拂過她的耳際

“啊…….啊……”她驚恐萬分地瞪大眼，驚叫一聲，猛地睜開眼，終于從噩夢中醒過來，她以為自己叫得很大聲，卻發現，自己的喉嚨火燎火燎地燒著，干澀疼痛，那聲音，仿佛只是含在喉嚨里一般，甚至連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瞪大了眼盯著床頂，她的呼吸急促，渾身汗津津，良久良久，她才從夢境中的驚恐回到現實中來。

——原來，還是夢……

閉了閉眼，她努力說服自己，每一代新的帝王背后，都會有濃濃的、洗不清的血腥，她只不過是……只不過是…….

身子在顫抖，無力地、止不住地顫抖著，她發現，她已經快要，說服不了自己了……

夜很深了，四周除了淡淡的月光之外，便再無其他光線，寒冷的夜風夾帶著雪花從敞開著的窗戶吹進來，遇到室內溫暖的空氣便很快融化成水，于是，地上成一片斑駁的水跡。

緊繃著的精神放松了下來之后，柳芫清才發覺，自己頭痛欲裂，仿佛千軍萬馬在她的腦袋中奔騰一般。無聲地苦笑一下，她知道自己又發燒了。

常年的用毒生涯，她身上的血液早已經染上了千百種的毒性，體質也早已經跟常人不一樣了，對于正常人來講，她體內的血液是毒，可是對于中了毒的人來說，她體內的血液，卻是寶貴的解藥。

可是也因為這樣的血液，導致了她的體質也比一般人虛弱，一點點小問題都可以讓她在床上躺上好幾天。

忍著頭痛，她掙扎著從床榻上坐起來。被窩很暖，可是她卻始終手腳一片冰涼。

張開嘴想要叫人，嗓子里卻干澀萬分，就連一絲絲的聲音也無法發出。

頓了頓，她終于合上嘴，掙扎著自己從床榻上下來，青磚地面上冰涼一片，赤腳踩在上面，絲絲涼氣從腳底蔓延至全身。

虛弱的身子有些搖晃，她扶著墻，一步一步走到桌子邊，桌上的茶水早已經涼透，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去，暫時地壓了壓喉嚨里的疼痛。

腦袋很痛，臉頰上一片不正常的高溫，她坐到桌子邊趴了下去，涼涼的石桌面舒解了她臉頰上不正常的高溫，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怔怔然地發起呆來。

——自己已經有多久沒發過高燒？

記憶有些久遠，她似乎已經記得不太清楚，只記得，上一次發高燒是在很久很久之前，那時候，坐在床邊悉心照顧著她的人是誰呢？

啊，對了，是那個看起來總是一臉冷漠卻總是一直寵溺著她的少年呢。

頭依然很痛，可是她的唇角卻不自覺地，浮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那個時候，多好哪！她不愿意喝藥，躲在被子里不愿出來，他就拿著碗，坐在床邊等著，既不說話，也不罵人，就只是靜靜地等著，那么那么地有耐心，最終還是她先敗下陣來，嘟嘟喃喃地鉆出被子里，不服氣地接過藥碗。

那個時候，那個少年還小小的，會在她喝藥的時候唇邊露出一抹淺淺的微笑，很溫柔很溫柔……

溫柔到，讓她每次想起來，都想要哭泣……

——祈言……

唇邊的微笑早已經淡去，她將臉深深地埋進自己的手臂里，單薄的肩微微地起伏著……

寂寞的夜里，是誰的靈魂在低低地哀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