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

思念過甚，冷不防的有清淚盈盈，倏地滑過臉頰，滾落下來。

剛剛還是笑盈盈的樣子，突然間就陰郁了下來，連白術都察覺出異樣，不敢輕言。

“是藥太苦了吧？”杜衡聲音極其溫柔，說著，他伸過手來想要替我拭去淚痕，一片翻飛的白云恍了我的眼。我側身一躲，背轉身去，自己伸出手背擦掉了。

過往太過沉重。我斷然不可能如普通的芳齡少女，可以爛漫的做著天真而美好的夢，雖然曾經，我比任何人更擁有這樣的條件。可如今的我，不過是一只刺猬，用厚厚的刺偽裝著自己，只為能在人世茍活多些時日。

我要我的仇人，付出于我十倍的代價！

這就是我活著的理由！

眨眼間，又過了四五日，在杜衡的精心照料下，身上的傷愈合的差不多了，于是沒事我就抱著靈兒隨處走走，一來散散心，二來尋思下一步，自己該何去何從。

原來，這是一處了無人影的幽谷，到處都是清新自然的氣息，古樹林立，老藤纏繞，碧草無垠，芳華漫天，沒有爭斗，沒有血腥，無所謂富貴，也無所謂貧賤，寧靜恬淡的像是一幅絕美的山水畫。陽光曬在身上，暖洋洋的。

真是塵世中的天堂啊！人走在這樣的地方，突然心神寧靜了許多，連心事也會莫名的放下了。

沿著回廊走去，是一片種滿草藥的土地。

這是杜蘅極其喜歡的一個地方。

“你怎么在這？”

百草叢中探出一個頭來，一顆凝聚在下顎的極大的汗水倏然落下。

眼前的人，還是一襲白衣，不是杜衡，還能是誰？只不過沾滿了泥巴，頭上的草帽被風刮跑了，發絲散落，凌亂不堪，臉上也是黑一塊，灰一塊的，像是一只大花貓。

真沒想到，一個風度翩翩的白衣仙子，竟然是親自料理這些花花草草的。

靈兒從懷里竄出，直直的奔向那只“大花貓”，輕輕的蹭著他的腿，呢喃般咪咪的叫著。

我不禁笑出聲來，忍不住走上前去，伸出衣襟想幫他拭去額角涔涔的汗，卻到半空，又兀的抽回。

他只是淡淡的笑笑，自己去擦汗，豈不料越擦越臟，泥巴粘在眉睫，差點就要掉進眼里了。

“別動。”

我拉住他胡亂揮動的手，終于伸出手臂去，食指輕彈，他眨了一下眼，粘在他眉睫的泥粒自他絕美的輪廓滾落，鉆進百草從中。

只留下，四目極近的相視，彼此都看得見對方瞳孔中的自己，一絲說不清辨不明的情愫倏的生起。于是，幾乎同時，四目都垂下了眼皮。我立即覺得臉上辣辣的像要燒焦了一般。

“謝謝。”

“不客氣。”

蒼白的對話。白色曼陀羅在風中搖曳，飄散的花粉迷醉了周遭的空氣。

而后，有些僵住。

我聽見“撲——撲——”的聲音，卻辨不清是他的，還是自己的。于是只好裝作施施然的起身，蹁躚在百草叢中，像是一只絕美的蝴蝶，旋轉的身軀帶動了凝滯的空氣，于是，氣息開始流轉。

“這個是麥冬，這個是百合，這個是三七。”我慌忙岔開話題，“這個是……這是什么？”我指著一株開著大喇叭狀白色花朵的陌生植物，回頭笑問杜蘅。

“這是曼陀羅，有麻醉的作用。”

“曼陀羅，好特別的名字。”我微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