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國來攻的陣仗要比上一次大上許多,部隊里的士兵將自己的馬鞭丟到河流里去,都能將河水截停。察汗鐵木爾與脫脫不同,不會像孔雀開屏一樣直接把自己所有兵力暴漏在敵人面前。相反,他將大部分人馬留在黃河北岸的王保保那里,自己僅僅帶了十萬精兵渡江。
十萬,這個數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剛好處在韓山童部能夠應付的范圍之內。
現在的江南叛軍不比以往,他們已經形成了統一的政權,逐個擊破簡直是癡人說夢。因此,深諳戰場規則的察汗鐵木爾非常聰明的將大部隊留在黃河以北,誘導韓山童部獨力與之決戰。
不得不說,察汗對敵人心理的把握準確無誤,聽到十萬元軍來犯的消息,他拒絕了各方友軍前來支援的要求,獨具魄力的表明:“區區十萬元兵崽子,還是奈何不了我潁州城的。各將安守城池,不允許擅自出擊。”
原本已經出發的朱元璋一行人聽到消息后,派人給徐壽輝送了一封信,說明情況,便帶著人折回潁州城,助韓山童一臂之力。
察汗鐵木爾來的很快,十萬精兵嚴陣以待,除了風刮過軍旗發出的颯颯響聲,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響。士兵的眼神平靜而肅殺,那是一種看透生死的絕望。毫無疑問,這種不怕死的士兵,在戰場上,往往能夠發揮出巨大的破壞力。
元軍陣營中,一個健碩的勇士出陣叫罵,骯臟污穢的詞語惹得城頭眾將義憤填膺,紛紛想要下去與對方一決雌雄。卻被朱元璋一把攔下,他抬起下巴,朝著陳友諒怒了怒嘴。陳友諒舉起弓弩,瞄準城下那個正在叫罵的蒙古勇士。
將領們臉上紛紛呈現出懷疑的神色:“距離這么遠,怎么可能能射中?”
“就是,我們城墻上的重型弩機都射不中,別說他那個小東西了。”
眾將正在表示不相信的時候,陳友諒調整好角度,嘴角微微彎起,扣動手中弩機,弓箭劃破空氣的聲音刺痛大家的耳膜,光禿禿的弩箭徑直穿透了城下蒙古勇士的胸膛!
城頭一片安靜,隨后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太神了!”
“這簡直是李廣在世,百步穿楊啊!”
“天吶,太厲害了!”
陳友諒收起弓弩,微笑著不說話,臉上一片燦燦的紅。
城外元軍目睹叫陣的勇士被強勁弓弩射死,竟然連一絲驚慌都沒有,好像那個人從來就不曾活過一樣。這種肅然的沉默,催生出一種壓迫性的烏云,逐漸逼近城上守軍心頭。
朱元璋皺著眉頭道:“這群元軍不一樣。”
韓山童點點頭:“這群人,恐怕是元軍中的精英。好在咱們潁州城守軍也不差。”
說完,他大步夸下城樓,翻身上馬,朗聲高呼:“兄弟們,你們也看到了,城外,是十萬元軍精英。城內,是江南起義軍的豪杰。究竟是他元軍精英厲害,還是咱們江南起義軍牛比,在此一戰!不怕死的跟我沖!”
說完,城門大開,韓山童率先沖出,他身后,起義軍精英策馬跟上,殺氣凜然。
朱元璋剛要下去阻攔,已經來不及了。他急忙上馬,轉身吼道:“跟我來!保護韓元帥!”
湯和、徐達、馮勝、馮用跟在朱元璋身后,沖出城去。此時,潁州軍先頭部隊已經與元軍交上了手。
精英部隊之間的戰爭是很可怕的。
只有刀光劍影、血肉橫飛。壓抑的戰場上,連一絲嚎叫的聲音都沒有,雙方戰士紅著眼,咬著牙,一直戰斗到失去意識摔下馬背,才徹底放棄。
腳下的泥土逐漸被血液染紅,馬蹄來回踩踏,形成濕軟的紅泥。
韓山童手中一柄長朔左掄右掃,所向披靡。
在大約干掉三十多個元兵之后,他終于看到元軍帥旗下,一襲戎裝的察汗鐵木爾。
“來吧!”韓山童拍馬上前,想要與察汗鐵木爾決一死戰。
察汗抽出長刀,勒住馬頭,朝后方撤去,二十多個親衛隊士兵擋在他與韓山童之間。
韓山童大罵:“縮頭烏龜!膽小鬼!”
隨即掄起長朔,一路突擊,掃清那二十多個礙事的元兵,兩手一遞,朝察汗鐵木爾刺去。
“當啷”一聲巨響,察汗鐵木爾單手握刀,格開了韓山童全力刺來的長朔。
雙方力量強弱當下可見。
韓山童心中一驚,大呼不好:如果沒有先前五十多個元兵的消耗,或許自己尚能與察汗一戰。可是現在,自己體力消耗過半,察汗確實養精蓄銳已久,無論如何,也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想明白了這一點,韓山童一個虛招晃過,隨即轉身就跑,只要察汗敢追,那他一個回馬槍就能要了察汗的命,如果他不追,那等自己恢復體力,再來與他決一雌雄。
韓山童的計劃天衣無縫,可惜他算錯了對手。
察汗鐵木爾從容不迫的從馬背上摘下彎弓,搭箭拉弦,“嗖”的一聲響,鋒利的箭頭穿透了韓山童的身體,帶著血插在地上。
“韓元帥!”湯和一馬當先沖了過去,手中三米長霸王槍迅速在人群中卷起一陣血液風暴。
察汗鐵木爾平靜的眼神中閃現出一絲驚訝,心中想到:江南起義軍中,竟然還有這樣厲害的人存在?
隨即抬起右手,身邊元兵紛紛抄起弓箭,箭頭對準湯和。
近戰過程中,弓箭是禁止使用的武器,因為射程遠,殺傷力高,容易誤傷友軍。可是在察汗這里,一切的規則都是放屁,只要能夠射殺湯和這樣的猛士,死幾個元兵又能怎么樣?
“放!”察汗命令剛下,手還沒放下,就有幾道黑影突擊到面前。
徐達手中長槍像是一條游龍,收放自如,電光火石間,便刺死了幾個拉弓的元兵。
馮勝手中兩個鐵鉤左右翻飛,一路沖過來,沿途的弓兵紛紛落馬。
馮用老當益壯,兩柄單刀在手,恰似勾魂索命的閻羅,所到之處,無一生還。
瞄準湯和的箭,竟然連一支都沒有射出去!